刘娥与秀芳刚进了酬鸾苑,早已见竺莫在刘娥屋前来回踱步等候。竺莫看到刘娥回转,忙撑了雨伞前去迎上,老远就听到竺莫的声音:“姑娘可回来了,教老奴好等!”
二人也赶紧与竺莫相会,竺莫看见刘娥浑身湿透,又问道:“姑娘怎的如此模样,受了寒凉可如何是好?来来来,快随老奴进屋去罢!”
三人进屋时,秀芳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与竺莫,进了屋后,竺莫与秀芳不做别的,一个点了灯火,一个生了火炉,为刘娥烘干了衣服。又急着让她换了身干净衣裳,让她睡到床上,竺莫帮她裹紧了被子,秀芳则将火炉移到刘娥床前。
竺莫一边道:“外面如此大的雨,姑娘不该出去啊!”
好容易将屋子内的事收拾完,秀芳才问道:“嬷嬷我也正要问你,今儿突下大雨,缘何那统领大人却未前来?何况又未定时辰,叫妹妹好等。”
竺莫解释道:“是老奴疏忽,老奴此番前来也正为此事回禀。今儿城郊发了打水,淹了村庄,李大人临时受命,巡视京畿安全去了。事发突然,老奴本应及时回禀,王爷又有事吩咐,倒耽搁了。”
刘娥听这一番话,想起城外黎民却受洪水之灾,问道:“既是百姓受难,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王府幕僚,理应前去赈灾。只是不知百姓们如今怎样?”
竺莫听刘娥这一问,心里倒生敬佩,难为她系女流,尚能心怀黎民百姓,这也并非一般人所能及,想起百姓身处难中,却不敢如实回答,一则怕伤了她身子,二来怕她平添忧虑,则出言宽慰,云:“姑娘莫要担心,百姓们皆无大碍,只是淹了低处农田,坍塌几处房屋,人都被救了,幸无大碍。”
刘娥听见竺莫如此说,才放宽了心,想起家父从前也是因这大水家破人亡,心里只求百姓能够安康。
竺莫也不知刘娥会有此一问,心里忍不住有些疑问,道:“姑娘怎的对平民百姓如此上心?与姑娘无缘无故的,管他们作甚?”
果然知刘娥心思者,莫若秀芳,只听她替刘娥答话:“嬷嬷原是不知,娥妹妹生父原为蜀地虎捷都指挥使,也是因洪水而赈灾救民,从此与双亲天各一方,许是妹妹因此想起过往,心有触动。”说完,看了一眼刘娥。
刘娥晓得这其中之意,也点了点头。竺莫听这一番解释,才明白过来,叹道:“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竟未想到你尚有这番曲折,我道你举止因何与常人不同,原来却是官宦小姐,如今种种,怕也都是你所不愿罢?”
“谢嬷嬷体恤,奴自是感激不尽。”刘娥在床上屈了身子,勉强谢了一礼,虽说礼数不周,却也难得。
竺莫看了天色全黑,细算时辰时,知道天色不早,又将统领嘱咐之事回了刘娥:“李大人还说了,刺绣等物待雨停之日,午后时分之际再托付不迟,王爷这几日忙于朝政,姑娘的事情恐怕还有些日子才能处理,且让姑娘在府上好生养着。”说完,又让秀芳好生照顾刘娥,自己才离开。
秀芳待竺莫走后,又将火炉向刘娥那床边移了移,说是夜里寒气重,刚淋了雨,容易着凉,又看了她被子里,虽然干了,身上却冰凉。二人一处说了好一会儿话,秀芳才回房去睡觉。
夜里,也不知何时,那火炉已经熄灭,刘娥虽有些咳嗽,却也无妨。
雨淅淅沥沥又下了两三日,这两三日却更不易打发,无非说说笑笑,却也无聊,又无事可做,有时又只是昏昏沉沉睡了会儿子,好不自在!
过了两三日,雨才终得停歇,天却是缠缠绵绵,阴晴不定。
这日午后,刘娥戴上面纱依约去了花园。四下寻人时,却见男子面朝竹林里,虽只能看见背影,观他身量,却能够知是赵天木,于是上前见了礼。
赵天木听见动静,回转了身,也还了一礼。
刘娥仔细打量着他,虽有几日未见,却能发现他消瘦许多,知道赈灾并非易事,问道:“大人几日来可还好?”
“想必竺莫都告诉你了,有劳姑娘几日牵挂了。”
刘娥细细地看着他,明眸皓齿,五官俊逸分明,嘴角不动而含笑,分明又是多情男子。听他的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身上不知何故,有些颤抖。
赵天木看着她娇俏可人之态,也觉可爱,听她身上环佩微微作响,心里更敬她温柔贤淑,只问道:“几日不见,姑娘就没有什么要问天木?”
“这……”刘娥想了想,好容易才决定出口,问道:“听竺莫嬷嬷言,大人本为李姓,怎的对奴却说是姓赵?”
“竺莫所言无错,我所言也不曾出差池。家中确为李氏,只因在王府当差,难免要更名随王爷同姓,如今姑娘大可放心了?”
刘娥听着他这话,如酥骨醉,又是温柔多情,心里更加如沐春风,又想起丁谓,难表衷肠,又刻意与他疏远了距离。
从袖中取出了刺绣,递与了他,道:“这是王爷要的,只怕劳烦大人交托王爷了。”
赵天木接过刺绣,见此物精美,问道:“不知下官可否打开一观?”
“这个……”刘娥有点羞涩,只是点了点头。
赵天木见她同意,才打开了刺绣美物,上头却绣着蟒龙出海,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姑娘交与王爷的东西,为何绣这图案?”
刘娥解释道:“大人许是不知。自古金龙配帝王,王爷虽在高位,却不可逾越陛下九五之尊,故而绣蟒。王爷初次受封,则才用海视之,只愿王爷从此飞黄腾达,腾海乘浪。”女儿家说此话好一番害羞,幸有面纱隔着,如若不然,倒真想一头找了地缝钻了进去,何况从未识得王爷金面,却如此做法,赶紧转了身去,咬紧了牙关,不曾开口。
赵天木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又见她头上出了些汗,明晃晃的,用帕子替她拭了去。刘娥机敏,躲过了与他接触,怕被人瞅见,立刻谢了他前些日子的恩德,不曾多说一句话,回转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