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满心只想宴会快些结束,推杯换盏之际,她开口问道:“太师缘何满目愁绪,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么?”
鳌拜一听此话,故作颓然的放下酒杯,长叹一声说道:“想我鳌拜金戈铁马,一生峥嵘,如今荣华富贵,英名载誉,理当满足,哪会有什么忧愁,而今却有一件事直杵在老夫的心坎里,时常让老夫挂心忧愁,纳兰公子聪敏慧黠,可否猜中老夫心中所想?”
阑珊心中迟疑,鳌拜已是知天命之年,身为首辅大臣权倾天下,连皇上也得敬他三分。能让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鳌拜愁心不已的人,除了他的女儿琴雅,不会有第二个人。鳌拜话里有话另有所指,只是阑珊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索性装糊涂。
“下官愚昧,还请太师明示。”
鳌拜早料到阑珊不会接他的话,跟聪明人谈话不需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随即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选秀那天幸有纳兰公子搭救小女琴雅,她能保住性命多亏公子高明的医术,公子不仅相貌俊逸才学颇佳,深藏不露的医术更是让老夫刮目相看。雅儿是老夫唯一的骨血,年幼丧母,老夫怜她不幸,对她恩宠有加,如今雅儿出落成大姑娘,到了适婚年龄,就算老夫再舍不得,也得帮她寻觅个如意郎君。虽然上门求亲的世家子弟络绎不绝,但没一个能配上我雅儿的,不过,纳兰公子却是深得我心,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做我的乘龙快婿呢?”
阑珊心中一惊,她着实没想到鳌拜口出此言,鳌拜明明是对立的敌人,开口却把宝贝女儿嫁给她。难道这是个计?她若不答应,鳌拜刚好可以借机发怒杀她为快,一举除掉她这可眼中钉。
可她要是答应了,那鳌拜岂不是不能反悔,他果真会把女儿嫁给她么?为了一个计拿女儿做赌注,以鳌拜对琴雅的关爱程度来说,这绝不可能。
阑珊贵在有自知之明,尚且明白自己的分量,以她现在的官位和地位,和鳌拜绝不是一个段位的,鳌拜犯不着纡尊降贵的讨好她,除非他的‘难事’只她可解。
琴雅还愁嫁,全天下的女人岂有活路?阑珊不解,这荣幸怎么会落到自己身上,她推柜道:
“太师厚待下官感激不尽,只怕以下官鄙陋中庸的学问样貌,配不上小姐,下官不敢自抬身价,还请太师另觅如意郎君,况且比下官优秀的俊才如过江之鲫,琴雅小姐的幸福下官担当不起,所以婚事就不必了。”
鳌拜手里的酒杯应声捏碎,他冷冷的打量阑珊,气氛一下子绷紧,鸦雀无声。鳌拜就这么和阑珊无声的对视,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阑珊射穿。
救人是一码事,女儿的清白不在也都因为纳兰阑珊这小子,让他娶琴雅本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小小廷谏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谦虚起来,问题是他拒绝了。
鳌拜嘴角斜向上扬,要笑不笑的阴狠模样看得人头皮发麻,他冷笑一声说道:“廷谏大人何必自谦,难道是看不上小女?老夫只当廷谏大人有勇有谋,是个敢担当的男人,没想到居然孬到这种地步,毁我雅儿清白之身却不负责,你的诗书礼仪全当****了吧。”
阑珊糊里糊涂,平白被鳌拜冷嘲热讽一顿,胸中气焰大胜,她厉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下官救人为当务之急,无论是哪家的小姐,都不会有逾钜的非分想法,如果太师真要定罪,那下官当日袖手旁观,任琴雅小姐香消玉损便是对的咯。再者,太师凭什么断定小姐的清白名誉是我自己毁掉的,比之其他人,下官所为称不上过分!”
柿子挑软的捏,不论鳌拜从哪得知消息,背后报信的人肯定不敢把白玉牵扯进来,事情就像白玉所说,阑珊真成了箭靶子,所有因选秀起得波澜,阑珊首当其冲。
鳌拜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阑珊甩甩袖子,凛然的说道:“太师何不去问监视我的人?有些事情没亲眼见到并不代表它没发生,下官当然可以娶琴雅小姐,可下官绝不是能给她幸福的良人,若要计较小姐的名誉问题,我也有一口气咽不下!下官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
阑珊说完转身就走,对着抢前一步挡住她去路的元义朗呵斥道:“滚开!你官阶几级也配挡我的路?我据实上告,就要你皮肉开绽!”
元义朗微微一愣,没想到纳兰阑珊看似娇小,发起怒来确实慑人。就算他有鳌拜撑腰,也难免相信阑珊会说到做到,有能力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元义朗嘴巴张了两张,听鳌拜缓缓说道:“让他走。”他心有不甘的退到一旁。
阑珊出了太师府,后背已经汗湿,她犹如从地狱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待到了没人的胡同里才缓缓软倒,眼睛发直的看着不停发抖的手脚,半天没缓过神。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不晓得自己当时英勇无畏究竟为了什么。
阑珊脑中猛然闪过一句话: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也许她仅仅是不甘作为下脚料,垫脚石般的任人踩踏,勉强解释为自尊也还说得通。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阑珊,在她身旁站定,低头看着她,等到阑珊抬起头来,他才蹲下身去,揽她入怀。
纳兰性德始终悬着的心到此刻才放下来,他从京营回到家就得知阑珊在太师府作客,虽不知鳌拜打什么主意,但他也不能直接去太师府要人,容易把事态扩大,影响甚坏。
所以纳兰性德偷偷潜进太师府,绕过几重院落之后,不动声色的巴在房檐上暗中保护阑珊。
鳌拜与阑珊的对话纳兰性德只听了一半,阑珊点火就炸的冲莽着实让他心惊肉跳,几次都想翻窗而入把她带离危险地火圈。
好在阑珊傻人有傻福,最终平安出了太师府,纳兰性德一直跟在她后面,见没人监视后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