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起来了。”
半醒半睡的千诺听见这声音,立马蹙起眉头,随即把自己埋进软软的云丝被里。
丫鬟素梓又轻唤了一声:“小姐?”
被窝里闷闷的一句:“吵什么?太阳都还没晒到我床沿上,早着呢!”
“小姐莫要忘了,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素梓耐心道,一边伸手掀了被子,“早些起来打扮才行。”
千诺坐起来,两臂环膝,眨着迷蒙的睡眼。
出嫁?半月前仓促定下的婚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可喜或是可哀的。一个庶女而已,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在这丞相府过的十三年,说不上凄苦,也没有半分欢愉。母亲是小妾,生下她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好歹是丞相的闺女,千诺也就在这相府里哭着笑着长大了。
父亲仁慈,几个姨娘也心善,偏偏嫡女宋千娆是个刁蛮之人,千诺没少被欺负。
或许早早嫁出去,也是福气了。
“素梓,你可晓得那七皇子是个什么人?”
“奴婢哪里会知道?小姐就如此思切自己的夫君么?”素梓细细打理千诺那头如瀑的青丝,嘴角是习惯性的微笑。
“才不是!外传他性情捉摸不定,为人心狠手辣,我是在担心自己好吧?”千诺愤愤然。
素梓忍不住低笑出声,说:“外传终究是外传,不可信的。七皇子常年征战边疆,数立奇功。若不是当年的妖邪一说,哪里会……”
七皇子李卿予,出生时引来七七四十九只火凤绕着皇宫飞了三圈,被奉为神灵转世。然而皇子满月之时,太后病猝。如此一来,李卿予便从神灵贬至妖孽,连他身上的火凤胎记也成了妖邪之印。
李卿予却是极其聪慧的,在众皇子中,最得皇帝宠爱。只是碍于妖孽之传,皇帝也不敢长了李卿予的权势,便将他封作樊王。
少有人瞧过李卿予的真面目,更没几个人晓得他的性子。与他结仇的人不计其数,却从没有人伤过他分毫。
七皇子李卿予在世人眼中,永远是个迷。神灵也好,妖孽也罢,不寻常的,便会有人崇敬。
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时辰,素梓看着打扮高贵得体的千诺,自然是十二分满意。
绣了金线的红衣裹着尚未完全长开的身子,头上簪的,腕上戴的,样样都是珍品。眉眼被细细描画过,更显得精致。
尤其那双眸子,清澈透亮,宛若星辰,长而浓密的睫毛半掩清瞳。小嘴不点而赤,皮肤细如白瓷。
千诺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一边听着素梓给她再三重复那些烦琐的规矩。
“素梓,反正有你在旁边,我怕什么?”
“有些事情,小姐还是要记着的。奴婢虽是陪嫁丫鬟,却也不能随时随地在小姐身边照看着。”素梓捧出红盖头,同另一个婢女打理好了最后的事。
规矩多得骇人,要不是素梓时时在边儿上提醒,千诺早就晕过去了。上了花轿,千诺才敢把盖头掀开一点。
唢呐吹得震天响,花轿晃过几条街,便到了樊王府。
接下来那些七零八碎的事儿就更多了。被送进洞房后,千诺只想趴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原本只是想想,想着想着,也就真的睡了过去。
此时的李卿予被几个兄弟围着灌酒,好不容易才脱身。暗卫逸风慢慢踱到主子身边,却一个劲儿的傻笑。
李卿予眉头不动声色地微蹙,问到:“笑什么?”
“主子新婚,在下开心么。只听说王妃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娃,真不知道宋万诚心里想的什么。”逸风收起笑意,眼眸里重新蓄满冷酷。
“他心里想了什么,与你我没半点关系。”
“主子说得是。”
“本王大喜之日,他们大概也不会闲着的,加派人手,好生寻视。”李卿予仰头望了望墨一般的天幕。
“是。”逸风应了一声,迅速消失在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