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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凛冬

西元1490年、初冬、赤陵川。

“艾露娜”

一声惊呼,安辰羽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红色木纹的天花板呈现在视线中,厚重的窗帘依旧紧紧地遮住了外面的世界,他被分隔在这狭小的房间内,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场景。

“唉……”轻叹一声,带着浓浓的失落。

安辰羽把手伸向上方,盯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虛握几下,又想是胆小的孩子在犹豫着,应不应该去触碰某些未知的事物,但无论如何,手心中,依旧是空无一物,那些已经流逝在指缝中的,再也找不回来。

半晌后,他又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眸,想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可是思绪已乱,千万过往的片段如柳絮般在他的脑海中纷飞,他越不去想,她的音容笑貌却越清晰。这就像印在相机底片上的光影,是时间积淀出的痕迹,无法抹去。

“艾露娜,你到底在哪儿?你曾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我相信你,可这承诺,却让我等了三年。”

他喃喃道,每当从梦中惊醒,他对那个金发女孩的思念总会加深一分,直至刻骨铭心。三年间,对他的思念已经如刀刃般深深插入他的心中,入木三分。

往事翩飞,拂过心间。入梦,他是独自一人,梦碎,他依旧是独自一人。

不,现在的你不是独自一人哦!

他好像听见谁这么说着,带着银铃般的笑声。

是……么?

“小羽,你醒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楼下,一道满是抱怨的呼喊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在楼梯上的急促的脚步声。

安辰羽的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答话。

“一会儿她又该砸门了吧!”他这样想着。

梦醒,他不再是形单影只,还好、还好……

羽,好好照顾自己哦,我等待着,等你来接我。

又有人这么说着。

在他胸前,坠着一条水晶项链,在那颗白色的水晶中央包裹着一缕金色的发丝,在微弱的光线的照耀下,散发出生命般的律动。

“咚!咚!咚!”

果不其然,一阵急促的宛若鼓点般的敲门声,哦,不对,是砸门声响起,安辰羽扶额,无奈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小木门,心中一阵疼惜。

“好了好了,别砸了,这门可不结实啊!”

安紫然终于听到了房间里的人做出了回应,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叉腰,嘟着嘴气呼呼地说道:“快……开……门……!”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门把手一转,“咔嗒”一声,锁芯回弹,安辰羽推门而出,他一只手按在头上,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另一只手扶额,准备接受安紫然劈头盖脸的唠叨。

“我说你就不能早点……”

安紫然刚要发作,后半截话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喂,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啊!”

她的俏脸微红,语气不禁弱了下去。

房间内那厚重的窗帘就在刚才已被安辰羽拉开,在清晨的日光下,安辰羽****着上身,露出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的身材很好,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赘肉,显然是经常锻炼的结果,肌肉的曲线清晰可见。因为刚刚从梦中惊醒的缘故,几滴晶莹的水珠还在他那坚实的胸膛上争先恐后的往下滑落,留下一道道令安紫然脸红、心跳加速的痕迹。

“不是你催的太急嘛!”安辰羽无奈的说,伴随着轻缓的呼吸,一块块肌肉在他的腹部有力的起伏着,虽然有些瘦削,但却充满了力量。

他转身进屋,留下脸颊通红的安紫然呆呆的站在门外。

“哼!”安紫然一甩手,猛地把门关上,“不知羞!”

嘴上这么说着,但就在刚才,安辰羽身上传来的特殊的男性气息还是令她的心里一阵悸动,她狠狠地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双手很是呆萌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转身下楼。

“你最好快点!雷恩和艾琳这就快要忙死了!”

一句带着小小的威胁的话被丢在楼梯上。

“好!好!”房间里,安辰羽得意的笑了。

赤陵川下城区,“温暖”拉面馆。

此时,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外面凛冽的寒风呼啸,在纷纷扬扬的雪雾中,人们都希望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所以虽然是清晨,安紫然的店里却是热闹非凡。

“34号桌!”安紫然在厨房里忙碌着,头也不抬的指着旁边已经盛好的两碗牛肉拉面说道。

“嗯,好嘞!”雷恩熟练的把拉面放入托盘内,一手一个端着走出了厨房。

“奥巴斯大叔,您的面!”雷恩礼貌的对着34号桌的客人说道,轻手轻脚地把面放在他的面前,奥巴斯是这家店的常客,在赤陵川下城区经营者一家机械修理店,对安紫然他们很是照顾。

“好。小子你去忙吧。”

雷恩把另一碗也放下后,点点头离开了。

奥巴斯拿起桌上的醋瓶,倒了少许,又各自加了一点辣椒后,便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过了不久,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摘下帽子,边搓着双手边说道:“今天还真是冷啊。”

“是啊,对‘巷里人’来说,又是难熬的一天。”奥巴斯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忍与怜悯。

“不只是难熬,说不定有多少‘巷里人’因此解脱,去往天国了呢。”那黑衣男人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政府对他们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了,连面粉这些生活必需品都实行了全面限制,这是想在这个冬天让他们全部消失啊。”

“这是政府一直想做的,只不过以前没找到好的理由,自从前几次上城区的暴乱事件之后,他们终于找到冠冕堂皇镇压‘巷里人’的理由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政府怎么会不做的干脆一点呢。这才是塞维斯供奉院的一贯作风啊!披着宗教的外衣,干一些强盗的事情。”奥巴斯低声说道,眼神中有着莫名的光芒闪烁。

巷里人,指的是东方古国幽胤幽胤的流民。西元1487年,幽胤的国都“洛川”被塞维斯供奉院的“曦夜”军团攻陷,然后被付之一炬,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幽胤被塞维斯供奉院全面占领,幽胤王族的掌权者签署了投降协定,所有领土全部划归塞维斯供奉院,从此,“千河百川”沦为了殖民地。

自古以来,“幽胤”几乎与整个西方世界隔绝,种族歧视观念也在东西方之间根深蒂固,所以,殖民地中的东方人的地位极其低下,其中卑贱者甚至与奴隶无二,而这些人,则被称为“巷里人”。

他们没有财产拥有权,没有工作的权利,甚至连户口都没有,终日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小巷深处,像是肮脏的老鼠,啃食被人吃剩的东西。他们的生命卑微,即使被打死,打人者也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的存在,在塞维斯供奉院的眼中,有或没有,是一样的。

正因如此,长期的压迫必然会导致暴乱的产生,在三年间大大小小的反抗组织如赤潮般出现,但却很快都被政府的军队一一消灭,不成气候,赤陵川的执政官也没有将这些反抗组织放在心上。可是,就在几个月前,一个神秘人出现,带来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从而武装起了一股不容小嘘的势力,接连对上城区的建筑造成大量破坏,形成恐慌。

政府下达镇压令,大量军队开赴下城区对其进行清扫,但效果甚微。这次的反抗组织像是一群幽灵,每到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却又会突然消失不见,反而是军队在这次清扫中有了不小的损失。

这大概要归功于那位神秘的领导者,他似乎有强大的财阀支持,有着源源不断的金钱来购买武器装备,在反抗组织中,大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出现,令军队很是头疼。然而不仅如此,在最近的几次暴乱中,甚至出现了绝对的军用装备——天启机甲!

“就是因为那位领导者的缘故,政府才决定全面清扫的吧。”奥巴斯说道,他拿起筷子搅拌几下,将几根面条送进嘴中,“还不错,紫然这丫头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嗯,是啊。那位领导者太过于神秘,而且行事方法也太过于高调了,他最近的几次行动已经让政府感到了很大的威胁,所以,执政官决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黑衣男人也拿起筷子吃起了面条,看表情也是觉得味道不错。

“所以呢,连东方平民也要株连?”奥巴斯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愤怒,但却仍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的消息很敏锐,上面刚刚下令,准备清扫所有东方平民,先将他们全被关入监狱。”

“所有人,这不可能,政府上哪去找这么多的监狱。”奥巴斯有些吃惊,“难不成……”

“我想老哥你也已经猜到了,是,还有一条隐藏命令,不论死活……”黑衣男人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凄凉。

“不论死活……”咔嚓,奥巴斯捏断了手中的筷子,满是恨意地说道:“这些人还真是狠啊!死了的人,就不必准备监狱了吧,而且,他们的资产,既然没有人继承了,就全部充公,正好能弥补军费亏损,真是一举两得啊。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老哥你也不必如此,这些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不过我相信,那位神秘的领导者,反抗组织的首领也不会听之任之吧,他们有行动,东方人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那我托你的事情?”奥巴斯问道。

“已经办妥了,给,这是两份证明书,安辰羽、安紫然,遗落者血统达到20%,判定为遗落者后裔。”黑衣男人从怀中拿出两个蓝色的本子,递给奥巴斯。

奥巴斯打开扫了两眼,迅速收好,对他点头道:“谢了兄弟。”

“嗨,咱们兄弟俩的关系,你还用跟我客气,如果当年的你不强行要求退役的话,现在可是我求你办事了。”黑衣男人打了一个哈哈,很是爽快的说,“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着俩孩子呢?还是因为愧疚吗?”

“谁知道呢,这么些年过去了,对那件事,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奥巴斯的眼中露出了回忆之色,他的话语很是沉重,“他们不该死的。”

“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冬天吧!”黑衣男人轻叹一声。

“是啊,那,也是一个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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