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洁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还是在做梦。她没看到封建迷信说法中的牛头马面黄泉路,也没看到西洋的死神与地狱。她的眼前只是一片白,一片从未见过的、纯色的白,未见任何杂质。
像是雪地,却没有冰雪的荧光。
没有生气,没有精神,放眼望去尽是死气沉沉的茫然。
有人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下巴上细碎的胡茬蹭得她耳朵发红。她试图反抗,却挣不开他铁箍一样环着她的手臂。
“放开我!”
“别动。”他的呼吸让她鬓角的发丝不安分地乱颤,“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我放开你,你希望我这么抱着你。”
“我……没……”她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嘘……”他的食指按压在她的唇上,简单的触摸竟比亲吻更让她的心悸动。
如果死亡就是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她宁愿死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问。
“因为你想见我。”
宿洁曾想过人死前会发生什么,人生真的会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重播一遍?会很痛苦还是很开心?
原来在她油尽灯枯之时,上天安排了她最想见到的人出现。她更没想到的是,她最后想见到的人竟是王世子。
那个阴晴不定的王世子。有时候他可以冷漠得十多天不看她一眼,有时候又冲到她的房间告诉她他愿意为她放弃国家。
她一再暗示自己不要喜欢他,无论喜欢谁都好,慕云霄、柯泫哪怕是红临让。
王世子是她今生爱不起的人。
“如果你发现我是一个懦弱、自卑、愚蠢的人,你还会喜欢我吗?”她问。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宿洁的心冷得几乎麻痹了神经,无法感知到疼痛。
“你绝对不会是懦弱、自卑又愚蠢的人,”他继续说,“事实恰恰相反,你勇敢、聪明、相信自己的感觉,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
执着于这一切又能如何,反正她已经死了。
“在你的眼里好像就没有难题,当所有人都以为你身陷绝境了,你却能奇迹般地绝处逢生,然后轻松地告诉大家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哪怕输了都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放松了手臂,绕到她的正面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眸深处的缠绵让宿洁最底限的防御化为乌有。
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请你答应我,陪在我身边,就算不能做我的妻子,就算不能随意地交谈,就算你我近在咫尺我却要装作看不见你……请你陪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否则我怕我没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了。我还在坚持着做这一切只因为还有你在!”
她的泪湿了他的衣襟。
为了王世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王世子在她的怀中消失,惨白惨白的世界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炎兽最得意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那具尸体和姮珠发生的异变,因此遭到冰兽的袭击时自身毫无防备。炎兽虽能重新站起来吞掉红临让,却并不代表它仍是身强体健的。方才与冰兽的决斗确实已让它身受重伤,只不过它索性装死骗过了宿洁。
冰兽对炎兽展开了致命的攻击,炎兽只能一味狼狈地躲闪。
“如果你觉得我只有那么点本事,也是小看我了。”宿洁的手中不再握着姮珠,脸色虽仍是惨白却精神饱满,“如果你先收了姮珠再解决红临让的话,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一招下错,满盘皆输。
正因为它的自负与心急,宿洁得以从死亡的边缘游走,最终用强大的意念逃离了死亡的威胁。
姮珠本性并非嗜血,只因一直未遇到操作能力足够强大的异能师,因此只能用冰元素异能师的血液来刺激其内深藏的能量。但当对异能的需求越来越大,贡献的血液越来越多,姮珠终于达到了它的极限,遭到了反噬,姮珠内的异能尽数顺着血液回到了宿洁体内。
曾经被尊奉为至宝的姮珠,现已躺在凝固的血液上独自暗淡着,与世间平凡的珠宝再无差异。
“你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我的体内!我若死了,他也休想活下去!”炎兽威胁。
“我有办法让你把他吐出来。”宿洁占上风的炎兽蓦地凭空消失,只余下空气中弥留的雾气。
她喜欢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事情,同时也喜欢用最平凡的招式结束最强大的敌人。
面对炎兽给她出的难题,她只用了一个冰咒。
得到姮珠内的异能后,宿洁就像是刚被变异蜘蛛咬了的蜘蛛侠一样,浑身充满了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量。一样的冰咒,此时在她手里有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威力。
炎兽再凶悍,也不过是由炎元素凝聚成的,只要用冰元素将其完全克制住,炎兽自然就会消失了,而炎兽体内那些被吞噬的异能师也会被净化出来。
看似简单高明的方法也存在着它天大的弊端。
炎兽彻底消失后,宿洁眼见着一个个魂魄飞出,失去肉身的在重见天日的瞬间又立即灰飞烟灭。红临让最后一个被析出,没有其他人的兴奋,瘫软在地上好像被挑断了手脚筋一样痛苦。
宿洁愧疚地过去扶他,他反抗无力,只能恶狠狠地等着她。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瞧不起我,我没有柯泫那么强的战斗力,没有慕云霄起死回生的医术,也没有你那么狡诈的头脑,我思想单纯身手平庸,可就算你再不满我毕竟是你们无法抛弃的同伴,你怎能如此对我!”红临让嘶哑着声音,每一个字都血淋淋地刺痛着宿洁的耳膜。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宿洁有一次道歉。
如果不彻底封住炎兽,它一旦有喘息的机会就会利用红临让的能力解开封印。但克制炎兽的冰元素同样封住了红临让的异能,他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没有异能的废物异能师,无法继续战斗,无法解除炎之圣石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