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家族是成国势力最庞大的几个贵族之一,洪福格苏又是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权臣,即使是掌握了成国大部分兵权的莫怀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洪福格苏也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一个庶出又不得宠的儿子,尽管无法世袭爵位却能从家族中脱颖而出,而立之年娶了现在成国长公主跃居成国第一权臣的地位,十余年来在成国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动摇。
权臣和武将之间总会有些说不清楚的恩恩怨怨。
上一次洪福格苏宴请五少将还是在五年前,王刚刚擢选出五少将的时候。当时五少将虽有着成国至高无上的荣誉却毕竟势力单薄,洪福格苏是成国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无数年轻人巴不得能得到洪福家族的庇佑,而专门为五少将设下酒宴摆明了是想笼络他们。
洪福格苏想过那五个人中必然有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狂徒,因此那次酒宴可以说是费尽心机奢华无比。盛装食物的器皿尽是翡翠玉石雕琢而成的,服侍的丫鬟各个国色天香,身穿的衣服比普通贵族家的小姐更华贵几分,守在他身旁的两个保镖式的人物都蒙着面,“无意间”露了一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成国顶级的异能师。
洪福格苏就是要五少将知道,他们几个毛头孩子无论是财力还是实力都是无法与洪福家相抗衡的。
可他没想到这五个人却都不怎么买他的账。
莫怀从小在兰郡国皇宫内长大,再宏大的场面都见过,洪福家的一切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故意露富的暴发户。而且他来到成国,不想在任何势力的控制之下,只有自己碰得头破血流杀出来的路走得才踏实。
琴潇人如其名,为人淡泊潇洒,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也不愿与别人争名夺利。这从他和莫怀的那一战中就可以看出来,他和莫怀的本事本来不相上下,但却不像莫怀那么好胜,既然莫怀一心要做第一他索性就成全他。
可既然为人如此潇洒为什么又要来参加五少将的选拔?难道真的像他所说不过是想混口饭吃养活弟弟?越是这样谜一样的人,洪福格苏就越想据为己用。琴潇对于洪福格苏的拉拢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含含糊糊地说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璎珞虽然本领强悍得不像个女人,但心性上却是个标准的小女人。她看的、想的,她的整个世界全是莫怀,甚至连洪福格苏对她的每一句问话她都要先看一下莫怀的脸色再回答。
仓珏为人阴险,长得就是一张阳奉阴违的脸,即使将他据为己用洪福格苏总还有防范着他,不过他算是那天最给洪福格苏面子的人了。松萍当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坐在哥哥的旁边只顾着吃,对别人的谈话不闻不问。
那次酒宴是洪福格苏人生中最失败的一笔。酒宴过后,洪福格苏又派了府上的说客分别给五少将去送礼,结果各个都碰了钉子回来。他万没想到这五个十多岁的孩子竟如此不识抬举,没有一个看上去是有勇无谋的寻常人,如果不控制住将会成为他未来最大的敌人。
自那以后几股势力间的斗争就彻正式开始了。
之后的事情全都在洪福格苏最初的预料之内,莫怀能力强好表现又懂得分寸,为成国屡立奇功,日益博得王的信任。琴潇行事低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最得王的宠信,成为了王的心腹。仓珏虽不像莫怀那样真刀真枪地出成绩,也不如琴潇那般有特别的恩宠,但讨好王的本事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如今五个平民少将的地位竟各个不输给贵族,眼看着就要超越了洪福格苏在朝野中的地位。
明争暗斗的几个人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但洪福格苏的这次鸿门宴五个人却都是不约而同地给面子地都赏脸光临了,毕竟洪福大人请客也不是每天都有的事。
莫怀本以为这次酒宴与上次一样只宴请了他们五个人,赶到洪福府的时候却发现洪福府上一片热闹,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几乎都被请到了。他带着璎珞走入大厅的时候,松萍和琴潇已经入席,同样的屋檐下,五年前松萍还孩子一样缠着琴潇,现在却已经是英俊的翩翩少年了。客套的寒暄行礼后,侍女带着璎珞与莫怀到他们各自的席位上。
松萍默契地和莫怀一样都是戎装出席酒宴,只有琴潇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倒像是个不着边际的文人雅士。璎珞趁着喝酒时用手挡着脸,偷偷观察着洪福格苏的神色,他深藏不露的笑容里似乎隐隐地藏着几分喜色。
“难得琴潇将军您今日清闲,不用去帮王做事,赏脸陪着咱们大家吃饭。”仓珏面含微笑,款款走入大厅。他的衣服与琴潇的倒是能配成一对,血红色的宽袖长衣,头发在头顶梳了一个光溜溜的发髻,虽也十分抢眼却不像女装时那么妖媚。
众人纷纷站起,大家忙着行礼与回礼。
“琴潇忙得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怎比得上洪福大人的宴请。”慕云霄浅浅一笑。
看着琴潇居然拍起了洪福格苏的马屁,莫怀忍不住笑出了声。璎珞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太放肆,其他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说着一些虚伪的客套话。
洪福格苏击掌三下,酒菜上席,盛菜的容器仍是珠光宝气,在灯光下十分晃眼。眼下兰郡国几乎已经是成国的囊中之物,王派了大量心腹官员去管理兰郡国,并鼓动成国百姓移居兰郡国,想尽快让两国的民族与文化都交融为一体。在这种全国官员都忙成一团的时候,洪福格苏居然有闲情逸致大摆筵席,莫怀虽有多种猜测却都觉得自己低估了那只老狐狸。
在一片丝竹管弦的奏乐之下,所有人都机械地敬酒、喝酒,说着一些相互逢迎但又暗藏讥诮的话。几个穿着粉色薄纱长裙、披着白色飘带的舞姬用白色的羽毛扇半遮着脸,踏着舞步进入大厅,各个身材窈窕、秋波暗含。
仓珏颇有不屑地望着那些舞姬。
“今日宴请各位,是因为洪福家今日有一件大大的喜事要宣布。”洪福格苏起身,走到了松萍的身边,“鄙人不才,膝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逆子,一直很是苦恼。近日与松萍将军交谈,得知将军年少丧父,身世十分悲苦,我二人又十分投缘,遂决定收松萍为义子,从今往后,松萍将军就是我洪福家的人了。”
“父亲大人在上,受儿子一拜。”一向最是桀骜不驯的松萍居然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洪福格苏磕了三个响头。
这件事来得实在太突然,之前京城内居然毫无风声。宴席上的贵族与官员们皆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日里暗斗不停的两股势力居然也能“十分投缘”,官场上的分分合合实在是扑朔迷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了什么“投缘”的利益。
莫怀向琴潇望去,看他竟神态自若,应该是早就知道洪福格苏的这一安排了。他居然肯让弟弟投靠洪福格苏,实在不知道这回他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身经百战的名流们立即做出了应有的回应,一声声恭喜此起彼伏。只有莫怀一个人沉着脸,一言不发。
仓珏谄媚地笑着走到洪福格苏和松萍的面前,欠身说道:“如此大喜,仓珏并未带什么礼物实在是失敬,不如让仓珏为大家献舞一支,聊表心意。”
“松萍是我亲弟,今后要多劳洪福大人费心了。”慕云霄也走过来行了个礼,然后去琴师那边抱起琴师的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盘膝而坐,“就让琴潇亲自为仓珏将军奏乐吧。”
仓珏向舞姬借了一个飘带,然后微笑着对琴潇点了点头。琴音乍起,仓珏如同一只翩舞的红蝶单脚点地,向上一跃,白色的飘带在手臂的带动下旋转起来,如同一朵怒放的牡丹,在座宾客无不叹为观止。
莫怀全无心情欣赏,不知洪福老贼用了什么手段,收了松萍做义子,更让仓珏和琴潇甘愿当他的伶人!酒杯内的液体上下跃动,犹如他此时烦躁的心情。从前琴潇、他以及洪福格苏三方势力势均力敌,这次血祭后莫怀的地位刚刚有所提升那两边竟结成了联盟,他的敌人一瞬间变得让人头疼了。
璎珞最了解莫怀,从洪福格苏说出要手松萍为义子的瞬间璎珞就一直在注视着莫怀,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让她起码能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笑容。她执着地盯着他许久,蓦地发现他铁青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璎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巧看到卖力起舞的仓珏衣领略低,向下微滑,左肩上露出了半只血红色的蝴蝶。
再强大的敌人,再危险的处境,莫怀也从未惧怕过。兰郡国的那些人果然还不能死,起码他们现在对于莫怀变得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