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生活的兄弟太多了,以至于前面一位兄长的儿子都比后面出世的弟弟的年龄大。可是就在这众多的兄弟之中,我却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位。
即使是汉人女子生下的儿子,地位都比我高,因为我的额娘出生于辛者库,而且是因为待罪之身入辛者库服役的。而我则是阿玛醉酒之后的产物。
尽管我的阿玛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却依然无法掩盖我额娘出生低微的事实,而且在阿玛心中,或许我就是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性情的证据,所以阿玛对于我这个八儿子,不仅没有一个身为父亲的荣耀,反而是厌恶的。
其实严格算起来,我的额娘若不是因为在辛者库服役的话,出生也是不低的,她原本是爱新觉罗固伦公主马喀塔和察哈尔部亲王阿布鼐的亲身女儿,是太宗皇太极的外孙女。
算起来和阿玛还是表兄妹,可惜了,额娘没有佟佳氏的幸运,虽然都是皇阿玛的表妹,只不过是姑表亲和舅表亲之分,只是额娘却为家人所累,进了辛者库,身份一落千丈,和以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小的时候不懂事儿,曾经在御花园玩的时候看到一个宫装没人经常在暗处观察我,我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以我在宫里的地位,告诉别人也没有用,带来的后果可能会更糟糕才是。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知道,那就是我的亲身额娘,而现在照顾我的女人,我每日和大哥一起喊额娘的女人,是大哥的亲身额娘,却不是我的,她不过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照顾我罢了。
直到后来懂事儿,我才知道额娘的苦楚,才明白额娘的不容易,我发誓,一定要让额娘过上好日子,她前半生过得痛苦,我一定要让她后半生过得好,这样才不枉为人子。
我一直努力,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付出了比各位兄弟多十倍几十倍的努力,总算让皇阿玛正眼看我了,除了九弟和十弟是从小就好的,别的兄弟在看到我的作为之后,也正眼看我了。
可是这些都还不够,在皇阿玛眼中,我是不如别的儿子的,我要让他看到,我是独一无二的,别的兄弟能够做到的,我只会做得更好,只会别别人更优秀。
我要让额娘过得好,让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敢嘲笑她,都不敢在给她气受,我一直努力着努力着。
直到有一天,额娘把我叫到宫里,一脸慈和的看着我,却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胤禩,你所做的一切,你以为是秘密吗,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是没有秘密的,特别是宫里,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知道的,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住你皇阿玛的?”
我震惊了,我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为隐藏的很好的信息,额娘都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只想让她过得好,不是让她担惊受怕。
“傻孩子,你做的事情,连额娘这个不出宫门的人都知道了,你觉得别人能不知道吗,不过是大家都不说罢了。”我能够感受到额娘手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到我的心里。
“额娘,我想让你过的好,我想让你在宫里昂首挺胸的额做人,”我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不论别人怎么想我,我始终不愿意额娘为我操心的。
额娘面色缓和了许多,最终却是笑道:“胤禩,对于我来说,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好,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做额娘的才是最难受的,我愿意为你受下一切的罪过,却不愿意你过得委屈。”
“这么多年来,因为额娘的出生,你跟着受累了,是额娘对不起你,若是你在执迷不悟,日后就不可收场了,真出了什么事儿,额娘即使死了一万次也不足以弥补啊。”
额娘边说边哭,我轻轻的为额娘擦干眼泪:“额娘,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日后儿子会掌握分寸的,不会让您再这么担惊受怕了。”
之后,我的目标就改变了,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想过那个位置,不过现在却不是这么想了,我更多的是希望自己的能力能够得到认可,然后让大家知道,额娘的儿子也不差。若是再有不起眼的女人敢欺负额娘,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果然,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在太子殿下受伤昏迷的时候,皇阿玛总算过问我们这些平时都不怎么上心的儿子了,更确切的说是平时在他老人家眼中连太子一根发丝都赶不上的儿子了。
听到皇阿玛问出口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这就是我的目的吗,得到别人的承认,特别是这个身份最为尊贵的男人的承认。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出于什么心理,这句话始终是问道我身上了,我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让我最难受的是,皇阿玛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而额娘呢,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居然给了皇阿玛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有额娘重要,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额娘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早年的时候吃的苦,现在才显现出来,我无法反应过来,无法想象自己的精神目标若是不在了,今后我的人生该怎么走。
就在此时此刻,我听到了更加惊人的消息,太子殿下居然醒了,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多少有几个人缘在,而且对事情的认知也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了。
我知道这个事情必然是有内幕的,果然,之后的一切明了了,原来太子殿下是大有来历的,他的心思和眼界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这个圈子。
如果额娘能够好过来,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我带上九弟和十弟一起去了太子的院子,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在现在的太子眼里,我们的那点功夫都是不够看的吧。
还好太子答应了我,我十分庆幸自己以前没有做到最过分,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太子不仅帮我治好了额娘,还给了我一个更为广阔的舞台,在他心里,我们真的就是他的兄弟。
有了更宽广的天地,谁还愿意困留在这一片小天地里,最终,太子带上了我们,一起去了一个未知却充满了刺激的地方。
我没有带上自己的福晋,还有妾室生下的儿子弘旺也留在了这里,留在这座古老的紫禁城中,第一是不想给这个迟来的二哥添麻烦,第二则是打算等日后有能力了再来带走他们,反正最终二哥还是要回来一次的,没看到四哥和十三弟都还在这里吗?
未知的世界,二哥说过了,到了那里就是任由我们这些兄弟发挥自己的才干了,不用担心会被人猜忌,不用前怕狼后怕虎,不用担心自己会犯了谁的忌讳。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和十弟是打出来的感情,一开始看对方都不顺眼,他额娘的位份比我额娘要高些,可是架不住我额娘得宠啊,再说了,我作为皇阿玛的第九个儿子,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吗,我就看不惯别人比我还得瑟。
时间长了,我和十弟的感情就出来了,特别是再有八哥的情况下,像我们这样的出生,谁对自己是真心的好,谁是做样子,谁是真的替自己打算,谁是想喜用自己,一目了然。
我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和八哥十弟放在一起,我愿意和兄弟共进退,虽然我们都只是同父而不是同母,可是比起在皇玛嬷眼前长大的五哥,我还是更愿意把他们两个当成我的亲兄弟。
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我以为兄弟们要为了那个位置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太子殿下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不论未来怎么样,只要能够和八哥十弟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介意,我就愿意去搏一搏,我愿意去未知的世界拼一拼。
而且我相信,十弟的想法必然是和我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应该就是我了,最了解我的也是他才对,日后我们兄弟能够在一起无所顾忌的有所作为,这是我们的幸运。
我曾经听到有宫女偷偷的说过,说我和宫里那个经常黑着脸的四阿哥是亲兄弟,我不明白了,虽然我们都是一个阿玛,可是对于这宫里的阿哥们来说,只要不是一个额娘生的,那就不能算是亲兄弟。
四阿哥的恩娘明明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佟佳氏皇贵妃,怎么就和我是亲兄弟了呢,可是我也知道,宫女是不敢乱说话的,而且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看,即使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女,可是有很多时候,宫女却又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不解,就去问额娘,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额娘了,因为额娘也经常告诉我,她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若是有别人对我好,那都是别有用心的。
额娘听了我的话之后,笑了,只是眼神里有冷意,我看得出来,我能够感受得到。额娘用轻快的语气告诉我:“额娘的乖儿子,那个不是你的哥哥,他和你不是亲兄弟,他的额娘是皇贵妃,怎么可能是你的亲兄弟呢?”
虽然我心里还是很疑惑,可是额娘的表情看起来很怪异,我也不敢再继续问了,倒是那个四阿哥,一直对我很好,虽然表情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可是我能够感受到,他对人其实挺好的,因为冬天的时候,我在路上摔跤了,是他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我。
而且伴随着我的长大,我总算是知道了我和他的真正关系,那些宫女果然没有说错,我和他就是亲兄弟,可是额娘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说实话,我一直很疑惑。
年龄愈来愈大,和兄弟们之间的分歧与争执愈来愈多,只是很多时候我都想不通,为什么要去争那些,那些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最想做的事情是和大哥一样,征战沙场,做一个青古留名的大将军。
只是额娘告诉我,若是我不去争,那么我的理想就不能实现,我很不解,我的理想和她让我去争的东西有什么联系。
只是她始终是我额娘,始终是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女人,若是没有她,就没有我,我不愿意让她露出难过的神色,所以我还是尽量按照她的要求做事。
我经常进宫给额娘请安,不仅是我,我的福晋也经常去给额娘请安,只是福晋每次请安回来之后,情绪都会低落许多,其实我的这个福晋无论是管家还是性情都挺和我的意的,我也愿意宠着她。
不过这一切自从她说额娘故意刁难她之后,我就不高兴了,额娘那么温和慈善的一个人,虽然有的时候想法会偏执些,不过怎么会去刁难自己的儿媳妇呢?看来是我的宠爱让她看不清事实了。
倒是额娘为我选择的侧福晋,和额娘就相处的很好,额娘也一直在我面前夸她,夸她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她也是,每次请安回来都很高兴,这一点和福晋的差别是很大的。
我一直在皇阿玛面前努力着,只是我年龄始终比各位哥哥小了些,他们的起步比我早许多,所以一时半会儿皇阿玛自然还看不到我的努力,我不气馁也不难过,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过额娘在知道了我的处境之后,为我出主意说道:“儿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从正面达到的,你可以走走别的路子试试。”
我很不高兴了,我在前朝的事情,额娘是怎么知道呢?要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阿玛的大忌讳啊,若是让阿玛知道了,额娘在窥伺朝政上的事情,还不知道阿玛会多生气呢?
额娘接着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很简单,但是却很有效果,你现在之所以不起眼,就是因为你前面的弟兄们太起眼了,只要他们有了污点,你不就在你阿玛面前有露脸的机会了吗?以我儿的优秀,自然能把握好这个机会的。”之后额娘就把他的主义详细的给我说了。
我惊讶了,额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我是一个男子汉,还是皇阿玛的儿子,要做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凭我自己的能力,要达到什么目的,我自然会努力,为什么要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我更喜欢和人光明正大的比试,我更喜欢正面证明我自己,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虽然是我的敌人,可也是我的兄弟,现在是我在争抢他们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想过要这么对付我,都没有这么出过手,我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当即就反对了额娘的想法,同时很严肃的给额娘说了,这是绝对不行的事情。
只是让我意外的是,几天之后,我听说了太子殿下府中出了大事,太子的儿子接连出了天花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凉了许多。
这还不是最让我难过的,接下来的消息让我更难受,不仅是太子的儿子出了事,四哥的嫡子弘晖也出事儿了。
我不相信这是额娘出的手,毕竟太子那里还能说得过去,但是四哥和我始终是亲兄弟啊,四哥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不敢相信这些,打算亲自到宫里去问清楚,我始终不愿意相信这是自己的额娘所做出来的,我强忍着怒气到额娘的宫门口。
“娘娘,十四阿哥不是反对吗,我们这么做了,十四阿哥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这是额娘最看重的莲雾的声音,她可是额娘身边的大丫头。
“哼,他能有什么想法,本宫做得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吗?妇人之仁,再说了,你也看到了,上次他居然敢和本宫顶嘴了,看来他是有别的想法了,我现在不动手,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呢?现在要做的不是他高不高兴,而是该想个什么办法让他继续听我的才对。”
额娘的声音里没有了以往的温和,反而让我想起来了小时候问她关于四阿哥的事情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这个声音,也是这个情绪。
我不知道今天额娘的宫门口为什么没有宫女,为什么让我听到了这些,
“娘娘,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还是莲雾。
“怎么做,你明儿个去喧完颜氏进宫来,这么长时间不来请安,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了。”完颜氏就是我的福晋,不是前几日才进宫来吗,怎么到了额娘嘴里就是没有她这个婆婆了呢?
“可是娘娘,十四福晋未必肯听您的啊?”
“哼,不听也行,只要她忍受得住被丈夫冷落的日子,只要她愿意孤独终老,我有的是手段控制她。”
后面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想听了,我默默的走回自己的府里,福晋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无言以对,长时间不和她说话,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了。
我心里现在想的是,额娘既然对四哥都能下这个手,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我也不例外的,以前对我的那些好,真的是出于一个额娘对儿子该有的好吗?
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要这么想,愈矛盾愈头疼,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真心觉得对不住自己的那些兄弟,争斗归争斗,可是怎么能对孩子出手呢?额娘就不怕报应吗?
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每天看到太子和四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我也不能去说那是自己的额娘动的手啊。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一切都解决了,额娘就交给四哥吧,虽然额娘不仁,可是我知道四哥却不是一个不义的人,最主要的是,我们走的路已经不一样了,四哥没有必要和一个凡人计较这些了。
未来的我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自己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了,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走路了,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我喜欢的一切,可以光明磊落的去和别人比拼。
也许日后我会回来,也许我的人生并不如现在过得好,不过这一切谁关心呢,至少现在,我走出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