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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章十二 耻辱(下)

进入玉门关之后,云震心中十分激荡……

楼兰军团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涉足这座天下雄关了,上一次攻破玉门关的壮举还要追溯到百年之前,那一代的楼兰王云焱雄才大略,进入玉门关之后更是意气风发,虽然后来在潼关兵败被杀,但云焱的壮举却一直激励着后世楼兰君王,于是攻破玉门关成为历代楼兰武将们心中的夙愿。

这一次楼兰大军突袭,意在一举攻克玉门关,楼兰第一名将左贤王也希望通过攻克玉门关,建立百年来无人能及的盖世功勋,可是,云威以惨败收场了。

而他云震,虽然在楼兰国中的地位崇高,却没有云威那样傲人的功绩,因此他对攻破玉门关的执念要比云威迫切的多,此次他不损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便拿下了这座楼兰人心梦魇之城,这等功勋足以让他在楼兰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由不得云震不胸中激荡。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楼兰的历史上会这么写:楼兰大治十三年春,英明神武的右贤王云震,帅十万大军兵临玉门关,守将李牧感念王之天威,自愿献城投降,王不战而屈人之兵,真乃当世第一名将,为我大楼兰一统东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天降王于楼兰,乃大幸。

然而,现实和理想之间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让人望而生畏。

城楼上的唐子衿一直密切的注视着楼兰军队的动向,眼中的寒芒时隐时现,像极了一头在猎物面前蛰伏着的猛兽,一旦攻击,那必将一击致命。

楼兰士兵鱼贯而入,很多士兵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房屋和百姓,眼里闪烁着凶光。要不是云震下了不可扰民的军令,这些满脸凶光的楼兰人早就开始大肆劫掠了。

看着这些楼兰人脸上凶恶的神情,唐子衿眼里的寒光越发明亮,双手的骨骼因为太过用力,被捏的咯咯作响。

越来越多的楼兰人通过了城门,唐子衿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了时间,终于他挺直了身子,把手中的令旗高高的举了起来。

“杀,”一个惊天的喊声在玉门关的城楼上响了起来,嘶哑而绝然。

似乎是为了应和这个决然的声音,玉门关长街的尽头也传来了一声绝响,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高大厚实的城墙微微震动。

已经进入城里的近万名楼兰士兵听得这个声音,面色瞬间苍白起来,随着前方那整齐的马蹄声,惊恐的尖叫声开始在队伍中蔓延。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云震再怎么愚蠢,也知道上当了,正准备拿李牧开刀的时候,李牧已经消失在了城里那错综复杂的房屋群里,就连随他而来的那些高级将领也再难觅踪迹。

“全军立即后退,”云震歇斯底里的高声吼道,可是身后城门落地的声音打破了他所有的念想。

云震面色灰败,此时的他肠子都悔青了,要是自己能听云威所言,也不会陷入今日的绝境之中。

仿佛是应了云震心头所想,城楼上传来了箭矢破空的声音,那“嗖嗖”的声音犹如一道道催命符一般的打在了云震的心头,守护在身边的亲兵瞬间死了一大片。

远处那高速驶来的骑兵越来越近了,城楼上的箭雨渐渐的停了下来。云震心中万念俱灰,为了显示诚意,他今天带来接受玉门关的士兵,除了自己的亲卫之外,都是清一色的步兵。

而为了保护自己,在一轮箭羽之中,一百多名亲卫已经死伤殆尽了。现在自己身后的一万余步兵,如何面对眼前这支即将到来的如狼似虎的铁骑。

云震心头思绪百转,要是与敌人硬拼的话,今日非全军覆没不可,可是此时不拼,唯有投降一条路可走了。但要是他今日投降了的话,那不就必将成为楼兰历史上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

拼死抵抗,最后全军覆没,留下一个光荣殉国的美名,还是忍辱偷生,在合适的时候在倒戈一击,为自己正名呢。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如同水藻一般在云震心中蔓延,“对,就这么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云震在心底对自己说。

其实人都是这样的,无论面临怎样的耻辱或者绝境,只要能找到一个说服或者安慰自己的理由,就能轻易的谅解自己的行为,事后却又总是追悔莫及。

玉门关军镇的骑兵已经到达了楼兰人的跟前,领队的正式第三大营的长官龙飞,在他正准备大杀四方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给打断了。

“云震愿降,望李牧将军手下留情,”云震的声音虽然不太大,但周围的楼兰士兵们却听得清清楚楚,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片刻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将军。

云震此言,楼兰人感觉到诧异,正准备大开杀戒的龙飞也顿了顿,转过头有些疑惑的望着身后的士兵们,似乎再说“我没有听错吧,”士兵们脸上的喜色让龙飞确信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与唐子衿会合会,正准备带着城楼上的守军冲下来的李牧,听到这句话时,也不由得怔了怔,和唐子衿对视了一眼,越发现对方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的神色。

于是,东华大陆军事史上最不可思的一幕出现了,这一事件后世史学家称为“玉门关大捷”或是“楼兰之耻”,前来接受玉门关降军城池的云震却主动投诚了。右贤王云震在不自觉间开创了历史的先河,却也把自己钉在了耻辱的绞刑架上,以后的几百年里,在东华大陆上,对一个将领最大的侮辱就是把他和云震相提并论。

几百年以后的事情自有史学家们去评述,站在城楼上的李牧和唐子衿此时并没有闲暇去想。

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李牧仰天大笑,大声的朝着楼下的士兵喊道:“既然云震将军愿降,那就请下令贵部全部放下武器,不然我的儿郎们可要忍不住了。”

云震心下大恨,李牧这个匹夫,刚才装的跟个孙子似的,现在越这般嚣张,但形势比人强,云震只得下令楼兰一万多人全部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接受降军的事宜进行的极为顺利,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后,玉门关街道上便再也在不到一个楼兰士兵了,此时的他们全部都在军镇的俘虏营中。

至于右贤王云震,并没有进入战俘营,李牧单独给他安排了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也算是配得上他右贤王尊崇的身份了。

对于云震如何安排,李牧的内心里十分矛盾。右贤王这个在楼兰国内极为响亮的名头要是出现在玉门关城楼上劝降,那对打击敌军的士气是十分重要的。

但一想到唐子衿见到云震那仇恨的目光,李牧心中十分愧疚。于是在安置完楼兰降军之后,李牧便找到了唐子衿,希望能打开这个生世悲凉的少年心中的郁结。

唐子衿来到主营之后,静静的立在李牧身旁,脸上的表情极为平静,看不出喜怒。

李牧明知道唐子衿和楼兰仇深似海,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做了这般决定,此时面对唐子衿,心中的愧疚之意越发浓重。

“子衿,这次的事情,是我李牧对你不起,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将军何出此言,子衿虽然年幼,但也明白事理,云震老贼虽然投降,但随他投降的也只有一万多人,对于十数万楼兰大军来说,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要是云威整顿兵马,再次围攻,我军处境依然岌岌可危。”唐子衿说道这里顿了顿,也不看李牧的表情,便接着自顾的说了下去。

“目前就两军的形势来看,依旧是敌强我弱,所以留下云震老儿就更为必要了,我们只要逼迫他到城楼上对楼兰人喊话劝降,那对楼兰军队的打击是不可逆转的,我军守城的胜算就大大的增加了。”

听着唐子衿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想法,李牧心头甚是欣慰,小小年纪不仅有这样的胸怀,而且胸藏万千沟壑,不战而屈人之兵,假以时日,此子必将立于万众之上。

“子衿与楼兰之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杀一个云震虽然解恨,但我要的却是灭亡整个楼兰,所以将军不必担心子衿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行不智之举。”

说完唐子衿便漠然的离开了营帐,夕阳把他那削瘦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

楼兰大军战败投降,不是战败,而是直接投降,右贤王云震被俘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楼兰的军营之中……

听着战报,云威面色铁青,他十分关心云震的消息,若是他能活着杀了出来,一万多人的损失他们还是能够承受的。

可当听到云震下令投降的时候,他手的茶杯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竟是生生被云威给捏碎了。

这是我楼兰立国数百载以来的最大的耻辱,云震竖子,你百死不足以洗清这份耻辱的万一,云威在心头愤恨的想道。此时他心中那翻腾的气血终于压制不住了,化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晚风吹在被鲜血染红了的营帐上,泛起了一丝丝血色的涟漪,显得十分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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