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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章廿六 红颜(五)

喀什是楼兰的王都,也是整个楼兰国内最大的城市。在楼兰建国近千年的时间里,王庭数次易主,但几次易主都是楼兰皇室内部斗争所引发的,无论王庭的主人如何变换,都是初代楼兰王的后裔,因而这么多年来,楼兰国号从未变更过,都城自然也没有因为政权的更迭而迁往其他地方。

在楼兰百姓们心中,喀什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喀什在很多次王权更迭中屹立不到,另一方面则是喀什有着独特的自然风貌。

喀什的自然风貌与赤峰有一定的相似,但两座被荒漠所环绕的城市又有着明显的不同。赤峰城是一座建立在荒漠中的城市,城外人烟稀少,终年风沙肆虐。而喀什则仅仅在城市的外围有一圈不过五里宽的荒漠带,形成了独特的荒漠“护城河”。

由于在这条荒漠的外围都分布着草原森林,喀什城外很少会出现漫天风沙的景象,除非是遇到特殊的大风天气。因而这条由荒漠组成的“护城河”并没有给喀什城的对外交流造成任何障碍,倒是这荒漠绕城的壮观景象,让喀什在楼兰百姓们的眼中多了几分神秘。因为神秘的时间久了,所以变得神圣。

自从三危山与云诗兰一行人结伴之后,经过五日的跋涉,唐子衿一众人等终于来到了喀什的外围,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得到这条由荒漠组成的“护城河”了。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两队“商人”们开始卸下行囊,搭起了帐篷,准备在宿营一宿,明日直接赶到喀什。

看这胡清明命令众人在自己一行人的旁边安置帐篷时,唐子衿觉得有几分怪异。同行的这些天来,胡清明表面上对自己一行人客客气气的,但心中却十分警惕,尤其是在夜间露宿时,往往会刻意的拉开一段距离,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

不过唐子衿转念一想也就释然,在路上双方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来历,而且他们在赶路的过程中,军队的作风十分明显。年岁尚小的云诗兰可能不会多想,但老奸巨猾的胡清明哪有猜不到的道理,所以胡清明一路小心翼翼也是理所应当的,如今已来到了喀什的外围,这可以算是胡清明一行人的地盘,他放松了警惕,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帐篷安置完毕后,从周围寻了一些柴火,众人开始升火做饭。楼兰人以放牧为生,主食牛羊肉,并没有大米小麦的食物。说是做饭,其实也就是搭个支架,烧上一锅肉汤,烤一些野味而已。

这天来,唐子衿及手下的众人,天天以牛羊肉果腹,对于吃惯了米面的他们来说,今晚这些充满了腥膻味的食物,对他们的味蕾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反观旁边的这队人马,则是吃的津津有味。

楼兰国内昼夜温差很大,如今只是三月天,但白天的高温可以让人汗流浃背,而到了夜晚气温骤降则出奇的冷。草草的吃了一些东西,填饱肚子之后,唐子衿就让众人前去歇息了。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帘幕,从天空中缓缓的压了下来,天黑了。

火堆旁边,只有周志和唐子衿两人静静的坐着,周志的手里抓着一根树枝,时不时的在火堆里翻转几下,在添上几块干柴,看似快要熄灭了的火堆便重新焕发出了生机,高高的火苗把两人的影子都印在了帐篷上。

“子衿,我们已经来到了喀什城的外围了,明日便启程回去吧,”这一路行来,周志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东西,于是面色严肃的向唐子衿建议道。

火堆里的火苗依旧旺盛,有几根未被完全风干的木柴被烧的啪啪作响。唐子衿仿佛对周志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看着这些不断透支木柴生命而不停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唐子衿有些疲倦的说道:“老周,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咱们既然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

唐子衿知道周志心中在担心什么。就如同胡清明能够很快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一样,他和周志在与云诗兰一行人同行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队商人,运送货物的马车下面却藏着数十柄锋利的弯刀,而且他们对车上的货物并不十分在意,反而白天黑夜的守护在那个叫做云诗兰的姑娘周围,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云诗兰的地位非同寻常。

唐子衿现在细细的想来,方才明白就算那****不出手,想来那群山贼也奈何不了云诗兰这一行人,不说别人,就说这胡清明,虽然没见他出手,但他身上那沉稳的气势和谨慎的作风,黄巢根本不是这个人对手。

“真的只是去看看吗?子衿啊,切莫为了心中那一抹不知名的情愫,断送了咱们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啊”。

听完周志的话,唐子衿愤怒的看着周志说道:“我唐子衿与楼兰王庭不共戴天,怎么会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兄弟情意呢,再说了,我与那云诗兰并无私情”。

不理会恼怒中的唐子衿,周志自顾的接着说道,“不提云诗兰那小姑娘,就说胡清明,他在楼兰的地位肯定很高,如今早已看穿我们的身份,只是这一路来碍于我们的强大以及当时救过他们,才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如今若我们进了喀什,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道你还指望他感激你那锦上添花般的相救之情。”

唐子衿的心中十分挣扎,他知道周志说的很有可能都是事实,但还是不甘心的说道,“诗兰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她。”

“诗兰,都叫得这般亲密了,还说没有私情,”周志微嘲的说道,“就算你们两情相悦,难道到了喀什城中,我们众兄弟被楼兰人围困,你还指望你的小情人来救你,唐子衿,别忘了你和楼兰王庭之间的血海深仇啊。”

唐子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混乱。从两队结伴而行开始,云诗兰边看了唐子衿的身体不好,便以报恩的名义,把唐子衿请上了自己的马车,终日朝夕相处。

都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日里十分冷漠的云诗兰在唐子衿救下她之后,便被唐子衿那彬彬有礼又不失霸道的气质所吸引,虽不方便问及唐子衿的身份,但却充满了好奇。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那么爱情便会开始生根发芽。

唐子衿从小孤苦,十多岁便进入了西夏边军,这些年来连女人几乎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像云诗兰这般美丽的姑娘了,早在第一眼看到云诗兰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受。随着这几日的相处,唐子衿渐渐的发现,云诗兰并非是那种冷漠高傲的冰山美人,反而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于是,马车里的这对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少男少女,相处的十分融洽,即使他们刻意的压制,偶尔还是会有欢声笑语从马车里飘了出来。唯一能够听到过着欢笑声的胡清明心中十分矛盾,自家小姐自从十岁那年失去母亲后,便再也没有这般幸福的笑过了,但小姐的身份又十分尊贵,总不能任由她和这个身份特殊毛头小子一起厮混吧。

胡清明在有好几次苦口婆心的劝说云诗兰,可云诗兰却对他不假颜色,有一次甚至大晚上的跑出去和那小子在火堆旁边坐了一夜。既然云诗兰不肯听他的,胡清明也没有办法,只想着到了喀什,在做打算。

周志的话如同一把尖刀般直戳唐子衿的心脏,让唐子衿猛然惊醒。这些天里与云诗兰相处的画面一幕幕的出现在唐子衿的脑海里,唐子衿痛苦的说道:“云乃是楼兰国姓,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诗兰刚好会是楼兰王庭中人。”

“不管云姑娘是不是楼兰王室中人,你们终究是没有可能的,别忘了子衿,死在你手上的楼兰将领和士兵不在少数,这深仇大恨早已无法化解了。”看着表情痛苦的唐子衿,周志本来不想在刺激他,但又怕他被感情冲昏了头,做出错误的决定,还是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说完之后,周志便自顾的回到帐篷里,留下了眼神空洞的唐子衿独自对着夜幕发呆。

“嘿,傻瓜,发什么呆呀,”一双温柔的小手拍在了唐子衿的肩头上,思绪混乱的唐子衿猛然转过头,借着火光看见了云诗兰那张小巧精致的脸。

看着表情痛苦的唐子衿,云诗兰的脸上出现了疼惜之色,柔声说道:“子衿,你怎么了,白天不还好好的么。”

唐子衿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的一笑,言不由衷的说道,“没什么。”

“骗人,你笑得比哭的还难看,还说没事,”云诗兰边说便在唐子衿的身旁坐了下来。

看着身旁这个青衣女孩绝美的容颜,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唐子衿无法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诗兰,明日就到喀什了,我们以后可能再难相见了。”

云诗兰的脸上闪过一缕哀怨,眉头紧缩,看的唐子衿有些心疼,正在唐子衿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说的时候,云诗兰的已经收起了脸上的哀怨,取而代之的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的坚定。

“大傻瓜,说什么傻话呢,你可以留在喀什呀,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啦”,云诗兰有些希冀的说道。

听着云诗兰天真无邪的想法,唐子衿心中一痛,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你不用担心的太多,只要你留在喀什,我们可以开一家酒楼,要知道我们楼兰的马奶酒是很出名的噢,”云诗兰虽然单纯,但却十分聪明,从唐子衿的表情中,她以为唐子衿是担心双方身份的问题,于是很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诗兰,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很喜欢你,可是……”这些天的相处,两人虽然亲密,但谁都没有戳破,今日唐子衿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诗兰打断了,“没有可是,知道你喜欢我就够了。”

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云诗兰,唐子衿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一把就把云诗兰拉到了怀里紧紧的抱住。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一定随她去一趟喀什,只要她不是楼兰王室中人,他就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对于唐子衿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云诗兰并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一刻幸福。

火堆里的火苗渐渐的微弱了,待干柴化为灰烬之时,它们短暂的绚烂也将没有任何痕迹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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