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文听了,便常常叹了一口气,口中说道:“皇上!此事臣已经知晓!其实……都怪我,怪我对她太过纵容了!从她央求着要进宫开始,我就知道……她的心始终不是这样单纯!哎……我父母早亡,一切都是我王秉文教导无妨!才让皇上的后宫出了这样的的乱子……”王秉文此番还似要请罪,玉瓒听了,已经制止他道:“王秉文,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一向忠心!是以这件事,我自会区别开来对待!”说完,是重重地又拍了拍王秉文的肩膀。王秉文得了鼓励,遂大声说道:“臣谢过皇上知遇之恩,臣发誓一定会生死追随皇上!”玉瓒听了一笑,并未再多言。
身旁的石穆青忽然看着前方草地上,遥遥走来一人,心中欣喜,便对着玉瓒说道:“皇上,前方之人是萧绎德萧大人!”玉瓒便将手靠后,在草地上踱着步子,等着萧绎德。萧绎德年虽老,可是见了玉瓒,这精气神儿便变得抖擞起来,步子也是走得更快了。他到了玉瓒跟前,施礼道:“老臣见过皇上!”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玉瓒几眼,方笑着说道:“皇上一切都安好,老臣真是无所顾虑了!”玉瓒面对他道:“萧大人,这雅国政事,可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运转罢!”萧绎德听了,倒是感慨道:“诸多事宜,自是老臣在操作!不过……这连清漪,不不,应是婉贵妃,似乎不是个平庸之辈!老臣只是向他奏报请示,但是这局势的掌控,却是她一人做出的!”
萧绎德顿了顿又道:“若非老臣亲眼所见,还真不知婉贵妃是个女中豪杰!不知……皇上心中以为如何?”言语之间,自是充满了尊敬和赞叹。玉瓒听了,心里也动了动,他答非所问道:“那……北疆国的皇帝,****都在她的身边吗?我知道,他们关系颇为亲近。”说着这话时,玉瓒心中是不自觉流过一股酸意。萧绎德是过来之人,当然知道玉瓒难言的心事,他故意说道:“皇上!却是如此!这婉贵妃诸多事宜,可都是和北疆国皇帝燕绥商量着处理的!那北疆国皇帝,倒是给出了不少中肯的好建议和决策!”
玉瓒听了,心中已是愤懑了,他脱口而出道:“笑话!我雅国的内政,哪里需要一个远邦的皇帝来提什么建议?嗯,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萧大人你怎么不阻止?”萧绎德听了,便圆滑说道:“回皇上!老臣是一片赤子之心,都为着雅国!那北疆国皇帝并也就是恶人,提了好的建议,老臣也自会斟酌一番!若是有些个差池不妥的,老臣可也老实不客气地给婉贵妃回了去!”他这样说着,玉瓒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点头道:“嗯,却是如此!婉贵妃纵然在能干,也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这诸多要事还是你决定了才妥当!”萧绎德听了,也只得点头哂笑。
其实,自打知道了女儿清馨的心事后,萧绎德每日里,和燕绥打交道时,便暗暗地对他留了心。燕绥年纪和那死去的安纯熙相若,甚至脾气性情也有那么点儿相似。萧绎德看着女儿和他,平静无波地寒暄着,交往着,并不阻拦,也不热推,后来有知道了,这其中还有连清漪在推泼助澜,他的心中倒是有点乐得坐享其成了。
如果有一天,这燕绥果真成了他的快婿的话,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对于北疆国和雅国的友好往来,也是有深远的影响啊!只不过是一对男女之间的普通交往,可是萧绎德却已是想到这家国层次上来了!玉瓒心中哪里知道他这些,便道:“想什么呢,萧大人!你既然来了,咱们便就在这黑水潭测,商量如何以最快的方式复国为上!”他又自嘲地说了下:“那个地牢,我也是呆的太久了!”
到了黄昏时分,因着玉瓒身份的特殊,王秉文和石穆青还是决定好生护送他,去了一个隐蔽地点。萧绎德便向玉瓒告辞,待他怀着轻松的心情,将要离开这里时,却发现前方已经有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剑,在那草地的另一侧,等着他了。萧绎德年纪虽大,可是眼睛不花,耳朵不聋,他眯着眼睛,已是看清了前方握剑之人,竟是连清漪口中已经死去多时的玉攸宁!
玉攸宁站在那里,握着剑等着他,他心中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他的心便也坦荡起来,对着玉攸宁道:“东平王爷,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我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这……欠你父王的命!你现在可以来拿了!”说着,将头抬起,等着他的利剑刺脖。玉攸宁恨恨道:“老贼,纵然你能瞒骗过这雅国所有人,也决计骗不过我去!如今,你已是活得够久的了!看剑!”说着,将长剑拔出鞘,对着萧绎德的脖子,就狠狠刺去。
“攸宁,休要如此!快快住手!”玉攸宁的剑,已然是抵上了萧绎德的脖子了,顷刻之间,这萧绎德的头颅就会被砍下!可是攸宁猛地听了这疾呼的声音,心中一颤,这握着剑的手,不由放慢了速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是……师父?师父也来雅国寻他了?玉攸宁听了师父的声音,便暂且放下剑,对着萧绎德道:“老贼,我现有事,你先在这里呆着,我过会再来取尔的性命!”说着,便朝着黑水潭四周看去,口中叫道:“师父……师父……是你么?”只听,那边林子里,果然有响动声,攸宁的师父,果然是大步朝他走来。
他走到了萧绎德的面前,对着攸宁道:“你,放了他!让他走吧!对于雅国而言,他是个相才!”攸宁听了,激动道:“可是师父,他是我的杀父仇人!当年,我的父王就是因他而死!我隐忍了十年,终于到了可以报仇的时候了,可是师父你却……”攸宁心中是十分不解。
对面站着的萧绎德,此时耳边细细听着攸宁师父的声音,越听下去,神情就越是大变。尽管他的发音,是作了很大的掩饰,可他是修内力之人,是以他还是能听得出,这个声音的原音!而这声音……和玉康是多么相似!攸宁师父听了,便转身过去,看着他道:“不要杀他了!你的父王其实没死!”说着,他便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卸下,将那做工精致的面具扔在地上,对着眼前已是目瞪口呆的攸宁道:“孩儿,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
玉攸宁见了,已是激动的不知怎么才好了,他呆呆地看着父王,语无伦次地说道:“父王,您没死,可是为什么一直要瞒着孩儿?”一旁的萧绎德见了,也是大为惊异!他愣了半响,终于一拳拍到玉康的身上,口中恨恨说道:“老伙计,你没死啊!害的我这十来年一直是睡不好,吃不香!心中只想着不可辜负了你的遗言!****想着如何为国出谋划策!你……你可坑死我了!”
玉康听了,幽幽一笑道:“我还没说你呢?怪只怪你当初逼我太甚了!我一口气咽不下,是以背着你悄悄吞了粒绝命丸!”他对着攸宁,叹息说道:“攸宁,为父吞下药后,其实心中也颇为后悔!但是想想,这死了不如就死了罢!哪里知道,你的娘,却是因为我伤心过度离开了人世,这叫我心中十分难过!我怕你一心只想着复仇,而变得嫉恶如仇,是以就戴上面具,假装收留了你习武,将我这一生所学都传授与你!你……心中,不会责怪父亲无情罢?”
攸宁听了父王此言,初时还觉得伤感,但是看着他和萧大人,原是个误会,现在已经和好如初,心中自是十分高兴,他笑道:“父王,孩儿现在很开心!关于此事,孩儿也是放下包袱了!”萧绎德便朝着玉康笑道:“老伙计,既然你已经复生,现在又可重新替雅国效力了?”可是玉康听了,看着前方的潭水,悠悠道:“不了!玉瓒将天下治理的很好!现在……不过是他的一个劫!可是我知道,这个劫也终会解开!自打攸宁的娘死了后,我已是心灰了大半了!现在我儿已经成人,他若是愿意,自可代我出力!我现在,只想到了他娘安葬之地,搭个茅棚,好好地在她身边,陪陪她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绎德听了,心中也不禁伤感起来,他对着眼前早就两鬓斑白的玉康道:“老伙计,我自是不能勉强你!我记着你的话,可是一直兢兢业业到现在!我可是没有辜负誓言罢!”玉康听了,便道:“我知道!是以我知道我这样做事值得的!咱们二人个性都强,若是一同在玉瓒身边辅佐,保不定会意见相左,对雅国的朝政是半点好处也无!你读书识字也比我多!如今雅国也不需要再打江山了,是以我这样一个武将,也就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萧绎德听了,却也是感叹道:“老伙计!你也是说的太伤感了!不过,我也是知道我的,也就这几年再卖点老力气了!横竖朝中有很多后起之秀,我们都是过时的人儿了!”玉攸宁此时心中只想多和父王在一处,听了父王要去母亲墓地,便道:“父王,您真的都已经打算好了?”玉康笑道:“攸宁,放下心中的所有烦恼和痛苦罢,去……去帮助你的哥哥,助他一臂之力,你们身上,始终流着玉氏不羁的血液!”说着,便对着萧绎德道:“老伙计,我要走了!我的心愿都已经了了!剩下的时间,可要还给我的妻子了!她一个人在坟茔里,已经呆的太久太久,这是我欠她的!”他又对着攸宁道:“孩子!凡事都顺其自然罢!得到得不到,自在你的一念之间!”说着,便就着此处的山风,飘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