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鲁青高兴地向解欣汇报了整个“灭火”的过程，他猜测解欣肯定会很高兴，甚至夸奖他。然而他的猜测是错误的，解欣听完汇报，脸上冷若冰霜沉默不语。当时鲁青非常懊恼，自己为国兴银行的利益免受损失搭关系，为了完成解欣交给的任务厚着脸皮找战友，这种“假私济公”的行为没有得到肯定反而遇到了冷脸。自己自参加工作后从没有因为仕途的事求过任何人，战友们主动要帮助他，鲁青认为那是见不得人的事。当年他与邢开达在一起喝酒，两个人喝到脸红耳热之际，邢开达说认识国兴银行的行长，并说要向行长推荐他这个人才，边说边拿起了电话，鲁青急忙夺下了电话。邢开达当时是中组部部长的大秘，又是一个副局级干部，说话是很有“份量”的。鲁青喝多了酒之后更是“牛气冲天”，他对邢开达说：君子爱“官”，取之有道！我要堂堂正正地当官，要凭自己的本事当官，绝不依靠你们往上爬。鲁青的话说得邢开达目瞪口呆，邢开达愣了一会儿说：“没有想到现在还有你这样的人，许多人削尖了脑袋巴结我，想让我说句话，而你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自从那次喝酒以后，两个人很少见面。鲁青想，现在看来，那样做太过分了！鲁青也冷下脸对解欣，他要看一看这个犟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时间在沉默中流失，形成一条凝固的河，鲁青虽然愤怒却如坐针毡，他不知道解欣为什么这个样子，这不是她的性格。自从鲁青调到企业文化部以来，他尽心尽力，工作中生怕出现一点纰漏，解欣对他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是认可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个样子。怎么回事？自己汇报得不好，还是工作中有纰漏？鲁青在脑子里对自己的言行一幕幕过滤，仍然寻找不出解欣不高兴的原因，他迷惑不解，大脑一片空白。解欣注意到了鲁青愤怒的表情和惊诧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鲁青说：“有人举报老行长接受了深圳南方大业公司六十万元现金，你看可能吗？”
鲁青仿佛在寒冷的冬天听到了巨雷的轰鸣，霎时紧张得张开了嘴，他惊讶地看着解欣，面对询问，无言以对。鲁青对老行长了解甚少，只知道他的威信很高，许多人至今念念不忘他的功绩。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老人，能为了金钱而葬送一生的清名吗？鲁青想到，有关资料报道一位退休老干部，在任期间清正廉洁，退休以后看到继任者浮华奢侈，而且官运亨通，心理开始不平衡，继而产生了后悔的情绪。起初这位老干部小病大养，常年在医院消耗医疗费，想以此引起继任者的注意，继任者礼节性地看望他一次后，再没有到过医院，也从来不过问他用了多少钱。这位在职期间两袖清风的老干部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对一些部下讲：我不能眼看着这帮败家子把我辛辛苦苦积累的家底搞光了，我也要挣钱享受。后来这个老干部“想明白”了，出院后，他利用老关系大肆行贿受贿，搞一些不正当的商业活动，结果锒铛入狱。也许老行长退休之后，受社会上不正之风的影响……鲁青想到这里，老行长和蔼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解欣说：“我始终认为不可能。依老行长的一贯作风，怎么会真出现那种情况？我感到不可思议。可是有人将一封匿名信送到了我这里，而且写明了这笔钱什么时间从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提走，什么时间送到了北京，记载的日期都很详细，难道这也是捏造的？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认为这封信没有寄给司法部门，说明送信人对我们比较信任，希望我们把这件事情和平处理好。也可能是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想让老行长出面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问题，先送了好处费，老行长不给他们办，对方恼羞成怒要把钱拿回去，采取了先礼后兵的做法。如果我们替他们把钱要回去，他们会既往不咎，真是这样，林少彬的变化也太大了，简直是狼心狗肺。你到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时，林少彬没对你谈起老行长的事？”
鲁青说：“没有。我看林少彬算个人物，他知识渊博，才思敏捷，不应该干这种事情。”
解欣说：“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商品经济很容易让一些想迅速走向富裕的人，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我们这样做，你看行不行？你和我到老行长家去一趟，慰问老干部也是我们的责任。咱们向老领导把话讲透，如果真有这件事，我们让老领导把钱退给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既然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想内部解决，我们这样做，既保护了老干部，又让深圳南方大业公司满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你看这种做法好不好？”
鲁青想，难怪解欣对他“灭火”的工作不太关心，而是显得表情凝重心事重重，原来按下葫芦起来瓢，又有更急迫的事情摆在面前，她是在法律和人情面前权衡利弊，既想保护老行长的声誉又不想违规违纪。鲁青想，这不是她的性格，也不是她平常讲的那样不怕两家公司对国兴银行进行“揭露”。看来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关键时刻，都会想到亲情友情。解欣并非圣贤，既然她已经考虑了挽救的办法，自己还有什么顾虑呢？鲁青爽快地说：“行，我们到老领导家带点什么慰问品？”
解欣说：“你去买一盆君子兰，再买一袋水果。”
鲁青会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出解欣的办公室。
林少彬来到老行长家，老人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握住他的手问寒问暖，而是坐在沙发上冷漠地说：“茶几上有水自己倒。”
林少彬谦卑地说：“到这里，就和自己家里一样。”
老行长说：“少彬呐！我曾和你讲过，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办事，更不要散布一些流言蜚语，前几天国兴银行企业文化部的解欣带了一个人来看我，说有人寄给她一封信，揭发你送给我六十万元现金。如果真是这样，让我把钱退回去，你们公司不会追究任何责任。当时我非常生气，呼吸困难，差一点把老命丢了。你太荒唐了，我什么时间收过你的钱？共产党给我的离休金足够用的了，我没有理由收你的钱，再说，我能为了几个臭钱晚节不保吗？你太不像话了！”
林少彬说：“老行长，我派一位副总回北京照顾你的生活，让他带了六十万，这个人见利忘义，私吞了这笔款项，还到处造谣，如果不是怕造成更大更坏的影响，我真想到法院起诉他。实在对不起，都是我考虑不周，用人不当。可是老行长，这是把我逼上梁山才出的下策，如果当初您让我尽一份孝心，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老行长说：“小林，做生意首先要学会做人。你给我开车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开始我就对你讲，你是个人才，我可以帮忙，但绝对不入股，也不会要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你的那位副总来过，送了一个手提箱，开始我以为是你捎来的南方水果什么的，还挺高兴的。他打开箱子让我看时，那么一大堆钱，我很生气，狠批了他几句，当时我要给你打电话，他不让打，说，老领导给林总也给我们公司保留点面子，下不为例，我回到深圳一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说如果打电话你的脸没地方搁，把融洽的气氛就破坏了，我当时想他讲得也有道理，就没有给你打电话。让那个小阿姨——就是我家的那个保姆提着那个箱子把他送了出去，没想到你这位副总把我家的小阿姨也带跑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林少彬说：“老行长，这件事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是我的责任，这个副总早有预谋，他几个月前就想另起炉灶，其实我已经有所警觉，但是没有想到他如此胆大。他为什么要打开箱子给你看？就是希望你退回去，可惜，我对他太信任了！”
老行长说：“小林呐，吃一堑，长一智，过去都讲德才兼备，你那位副总以前也是银行干部，听说小伙子很有才，因为经济问题进了公安局，现在又犯了类似的错误，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你以后用人千万要注意。”
“老行长放心，我一定接受教训不辜负您的希望，把今后的事情办好。”
林少彬信誓旦旦地向老行长下了保证。他这次进京，本来是想请老行长介绍他认识《财经日报》社长，因为他知道老行长和这位社长有一点亲戚关系，老行长的孙女嫁给了社长的儿子。在老行长的训斥下，他不敢讲要给国兴银行曝光的事，如果让老行长知道自己要给他曾经领导过的单位曝光，老行长会更加愤怒，不会给林少彬一点面子，他会指责林少彬忘恩负义。林少彬太了解老行长了！此时老行长的态度，让他把准备好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林少彬在痛心疾首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离开了老行长的家。
林少彬通过房律师认识了《财经日报》社的总编辑，房律师在电话中告诉他，总编辑是“海归派”，思想很开放。林少彬明白房律师的弦外之音，他打电话邀请总编辑晚上到茶馆品茶，总编辑欣然接受。总编辑对吃饭喝酒没有兴趣，对品茶情有独钟。他认为喝茶既是一种享受，又代表一个人的文化涵养。闲暇无事，总编辑爱邀几个朋友到茶馆海阔天空侃侃而谈，针砭时弊、探讨人生，其乐无穷。他对西方国家最不满意的是茶馆极少，咖啡馆特多，回国以后他要把损失的享受补回来。因此，只要有人请他喝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总编辑会欣然接受。
林少彬约总编辑喝茶，特意到一个铁哥们儿开的茶馆，此茶馆档次很高，客人却寥若晨星。铁哥们儿把最好的包间留给了他，总编辑走进包间后感到很舒适，此包间宽大风雅，宛如自己的家，然而这里各种艺术品摆设却比他的客厅精致。林少彬见总编辑春风满面自己也很高兴。
在深圳林少彬算个人物，走到哪里，许多人认识，毕竟上过多次电视。回到北京，林少彬感到自己非常渺小，除了几个小弟兄之外，没有人把他当个人物看待，就说这位报社的总编辑，倘若在深圳，总编辑会想办法与他结识，为了拉广告总编辑也会向他“套磁”。回到北京则完全不同，林少彬对面前这位年龄比自己小的总编辑也要费尽心机地“伺候着”。林少彬是从北京胡同走进中国最有活力的城市深圳的，那是座既神秘又让人们憧憬的城市，也是许多人不惜背井离乡抛家舍业追寻梦想的淘金场所，然而林少彬回到北京办事，却感到自己的底气明显不足，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北京市三等公民的形象。
林少彬热情地握住总编辑的手，谦逊地把他让到最佳的位置上，他让服务员拿来最好的茶，并把一套上好的茶具包裹好放在一边。
总编辑的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总编辑对茶具有着特殊的爱好，像喜欢品茶一样，每当他得到一套上等的茶具，就要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边品茶边把玩，有时他拿放大镜仔细地观察杯壶上的纹络，欣赏其精湛的工艺。妻子说他是茶痴壶痴，他反驳说一部中国的茶史，也是中国的文明史，了解了中国的饮食文化也就了解了中国的历史。而饮食，把饮字放在前边，说明了茶文化的重要性。妻子说他是谬论，他说这是凤眼识宝、牛眼识草。妻子生气地敲他的背，他让妻子重一点敲，说趴了一天的桌子，用劲敲一敲，松一松筋骨，妻子敲着敲着就敲进了他的怀里。因此总编辑特别喜欢妻子敲背，到了茶馆仍然喜欢服务小姐敲背，他说这是治疗职业病。
房律师向林少彬介绍总编辑的这一业余爱好时已经交了底，林少彬提前来到茶馆，已经进行了别出心裁的周密安排，他首先与总编辑谈经论道，讲到热闹时让两位小姐给他们敲背。
总编辑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到国外读研，为他从事文字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博闻强记博古通今又眼盯国际风云的变幻，再加上舞文弄墨的职业关系，对事物的分析精辟简洁。在报社他自以为才高八斗无人比拟，与林少彬的谈话却让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相得益彰的感觉。以前他对商人不屑一顾，总感到他们是金钱的奴隶，粗俗浅陋，通过与林少彬交流，他才感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两个人无意中谈到马列主义时，林少彬说：“《共产党宣言》的开篇是：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马克思说：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
总编辑没有想到一位商人竟然能够记住马列主义经典著作的一些片段，他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在理论上很少折服于别人，他对林少彬的自我表现既感到惊讶又不服气。总编辑说：“毛泽东讲过：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是一部阶级斗争的历史，阶级斗争贯穿于整个社会的历史进程中。林总认为这是否符合马列主义的唯物史观？”
林少彬说：“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讲到：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后来恩格斯在1883年德文版《共产党宣言》的序言中作了补充说：从原始土地公有制解体以来，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社会发展各个阶段上被剥削阶级和剥削阶级之间、被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但是这并不等于说马克思赞成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认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是社会的基本矛盾，也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而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并进而决定上层建筑，因此，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性因素，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
总编辑说：“你是否认为，大款代表先进生产力，大腕代表先进文化，大官代表人民的利益？”
林少彬含蓄地一笑说：“我认为这些都不是。总编辑，首先您老人家不要以为我就是资本家，就是剥削阶级。我承认自己存在剥削工人的问题，只要是私营企业，有剩余价值存在就有剥削，这是不可否认的。改革开放以后，许多人尤其是理论界有一些人为了美化改革的成果，说中国大陆不存在剥削阶级，或者对剥削一词进行回避，这是掩耳盗铃的做法。毛泽东思想的精髓是实事求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是回避不了的。我认为中国的剥削与被剥削要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我们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一切都要从国情出发。我是大款，但不代表先进的生产力，代表先进生产力首先要有合格的生产要素，包括素质较高的劳动者，先进的机器设备，先进的科技和管理，较好的自然条件。其次，要有合理的经济结构，包括产品结构、产业结构、区域经济布局、技术结构等，这些结构必须适应社会需求，并能较好地发挥生产要素的比较优势，这些还需要良好的社会环境。所以总编大人，你要对我多一些理解和体谅，我也是先进生产力的一个要素。”
总编辑听了林少彬的一番辩解，对他更加钦佩，他感受到林少彬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物。房律师在电话中向他介绍林总时，总编辑起初不以为然，他认为房律师为了讨好自己公司的总经理言过其实。总编辑认为，一名个体户来到北京市，那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所有的风度一扫而光，剩余的只有卑微。因此他初见林少彬时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派头，随着两个人边享受服务小姐的敲背按摩，边品尝特级龙井茶的甘润芬芳，陶醉在学术研讨的酣畅快意之中，他慢慢改变了对林少彬的轻视。时间在娓娓交谈和袅袅茶雾中飞逝，不知不觉已到夜半。林少彬转回头，嘴巴对着敲背小姐的耳朵悄悄嘀咕了几句，小姐含笑走了出去。总编辑发现后，疑惑地询问：“林总，你们两人搞什么名堂，怎么你的小姐跑了出去？”
林少彬摆一摆手故意严肃地说：“总编辑同志，知识要不断更新，你这位小姐也让她出去，我们看一会儿节目吧？”
给总编辑敲背的小姐听到林少彬的话，就停止了服务飘然而去。总编辑刚要喊她站住，从门外走进一位穿“绿布片”的小姐。所谓“布片”，是因为她穿的衣服看不出上衣和下裳，整个身体被一块长又宽的绿缎子包住，两只雪白的胳膊露在外边，宛如两根被刮了皮的藕。穿绿布片的小姐袅袅娜娜飘到沙发前，把一只小坤包悠然放在长条沙发的一角，总编辑盯着小姐不知所措，林少彬解释说：“老总，我请了一位小姐给我们跳燕子舞，希望你能喜欢。”
总编辑回国以后，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跳燕子舞。他不知水的深浅担心出问题想要拒绝，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这时，林少彬努努嘴让跳燕子舞的小姐把门关好，小姐欣然返身把门插好又夸张地拽了拽插销。林少彬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惊慌失措的总编辑说：“老总放心，这个茶馆是我铁哥们儿开的，万无一失。开始吧！”
小姐走到茶室一角，掀起一块悬挂的幔子，里边竟然放了一个录放机，她揿下按钮，欢快的音乐声响了起来。总编辑走进包间时，看到一幅自上而下栩栩如生的瀑布，他当时走到跟前认真鉴赏，发现此画是灯光的效果，并非名人所作。至于画后边的录放机确实让他吃了一惊。看来林总为晚上这个节目已经煞费苦心，如果自己扬长而去确实不近人情。这时跳燕子舞的小姐已经手舞足蹈，她先从远一点的距离跳，随着高亢的音乐旋律，她移动碎步向总编辑走来。总编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舞蹈的技巧看，这位小姐虽然有一些妖娆作态放浪形骸，却有一定的舞蹈功底。她的身材高高细细，脖颈修长，双臂虽没有杨丽萍那样秀美，却有着舞蹈家轻柔无骨妩媚妖冶的独特魔力。总编辑凭借多年记者生涯磨练出的眼力，感觉到她是一位“下岗”的有故事的舞蹈演员，不知何故沦落到这种境地。总编辑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怜香惜玉跃跃欲试的感觉，两人面对面几乎能感触到对方的鼻息，小姐身体摇摆花枝乱颤，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吉卜塞女郎似的充满野性地盯住他，看得总编辑心花怒放目不斜视。林少彬不失时机地对小姐说：“再大胆一点，热情一点！”
小姐疾步走到林少彬面前，把搭在胸前的一块布头递给他，林少彬抓住布头的瞬间，小姐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转动，她身上的彩绸一圈、一圈地往下剥落，从脖颈开始，露出胸部、臀部、腿部，直到赤裸裸地站在那里。总编辑兴味盎然地看着她，仿佛审视一幅精美绝伦意境幽远的油画，小姐依然随着音乐时疾时舒地舞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她半睁着眼睛，蠕动脚步向总编辑走去。看燕子舞之前，林少彬已拽着总编辑坐在了一个长沙发上。小姐来到他们的面前，很自然地劈开修长白皙的双腿，骑到了总编辑的腿上。她仍然在忘情地抖动着身体，小腹向前一挺一挺，总编辑向后仰着身躯，小姐边舞边伸手抚摸他的脸，总编辑不禁伸出双手抓住她的两个看上去没有发育成熟却“高屋建瓴”的乳房。小姐夸张地发出幸福的噢噢声，总编辑受到刺激更加“勤奋”地抓揉小姐的乳房。林少彬像助威的啦啦队连声说：“好——好！”
小姐继续疯狂地舞着，不断搔首弄姿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挑逗总编辑，持续火热的激情过后，总编辑从激动兴奋状态中慢慢冷静下来，他推一推小姐，小姐反而更靠紧他，并在他的脸上不时送上热吻。总编辑满意地抱着她，亲昵地对准她的耳朵说：“宝贝，我已经满足了，你到大老板腿上坐好吗？”
小姐又亲热地吻他一下，扭转身体坐到林少彬的腿上。林少彬不像总编辑那样拘泥，他粗野急切地在小姐身上肆意抓摸，搞得小姐连声哎哟。
两个人尽情地玩乐一番，林少彬拿出一沓钱，足有两千元，递给小姐：“好了，你走吧，我们还有事。”
小姐把钱从容放进一个小坤包里，走到林少彬面前，抓起布头递给他，随着音乐飞快地旋转着，瞬间把自己包裹好，她拿起手提包，向他们送了一个飞吻，飘然离去。
总编辑知道林老板安排的节目已经结束，接着就要提出要求了，这是惯例。许多人通过关系请总编辑吃饭或者娱乐，无非是想发一篇文章。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对总编辑来说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因此，有人请总编辑吃饭或者娱乐，他从来不问有什么事，在报社工作除了稿件，还能有什么事呢？如果主动开口就显得太小气。今天晚上因为娱乐时间太长，他担心回家“迟到”，被妻子审问，就直截了当地说：“拿出来吧，文章有多长？”
林少彬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总编辑真是一个豪爽义气的人，我没有带稿子，你们的记者已经写了一篇稿子，是关于国兴银行广东省分行招标的事，不知道总编辑看过没有？”
总编辑皱眉蹙额沉思片刻说：“我知道，国兴银行有个姓鲁的处长找过我，还拿了一份单位的介绍信，我根本没有当回事，对他也不客气。”
林少彬说：“太好了！我就知道总编辑不会屈从于一家银行的压力，为了主持公道，希望总编辑尽快把那篇稿子发表出来。”
总编辑说：“刚才我还没有讲完，为这么一篇破稿子，中组部的一位局长打电话询问，我们社长紧张得不得了，已经开始让新闻部主任到国兴银行调查，估计这篇稿子发不了。你想想，这些局级干部的档案都在中组部，谁不惧他们三分？国兴银行那位姓鲁的处长，恐怕是和中组部有关系，我担心他到中组部告我一状。林总，为了这么一篇稿子，何苦呢？再说这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以后有其他方面的稿件你寄给我好吗？”
林少彬莞尔一笑说：“算了，算了，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这人好打抱不平，既然总编辑讲得这么明白，咱们再不提这件事。总编辑如果到深圳，一定要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们以后就是哥们儿，有事你尽管找我。”
总编辑说：“对不起了林总，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今天晚上让你破费了！”
总编辑边说边站了起来，林少彬拿过准备好的那套茶具，随总编辑走了出去，他让司机把总编辑送回家，总编辑上车时，林少彬把茶具塞到他的手中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汽车绝尘而去，林少彬站在茶馆旁忍不住骂道：“王八蛋！”
他返身走进茶馆，又回到原来的包间，独自坐在那里默默地喝了两杯茶，把胸中的郁闷用茶水吞进了肚子里。从开始操作曝光这件事，他已经花去了十多万，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扔”掉的钱，他并不是锥心刺骨的难受，因为现在拥有的资金，并不像创业初期那么捉襟见肘。他忧愤的是大的战略布局，关系到整个企业的命运。如果这篇稿子不能发表，他就无法有效阻止国兴银行各省市分行的自由招标行为，就会相继失去一个个阵地，林少彬怎能咽下这口气！通过请《财经日报》总编辑喝茶，他知道其他几家报社也不可能发表这篇稿子，他知道国兴银行的鲁青绝不会给他留下可乘之机。林少彬怒不可遏，他暗暗痛骂：×你个妈——鲁青！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顽石，又臭又硬！
几次较量，林少彬沮丧地感到自己都败在了鲁青的面前，鲁青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林少彬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他决定找北京市兴德公司的老总，再进行最后一搏，他不相信祖国大好山河没有他林某人的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