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但就在这时，因为衣衫不整的关系，我腰间的玉佩竟然掉了下来。我一声惊呼，还好被冷策接住。但冷策的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僵硬，如铁一般。
我说：“谢谢，还给我好么？”
冷策看着玉佩，良久才仰头看我，“这玉佩……”
“属于我一位故人。”
“你可知，那是一位怎样的故人？”冷策眯起眼睛，声音也变得冷硬甚至有几分敌意。
我朝冷策伸出手，“还给我，谢谢。”
冷策眯起眼睛看我，眼神中不是愤怒，不是怨愤，竟然是……怜惜。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看的我的心，有些莫名的紧张与不安。而冷策，却在我即将再次开口的时候将玉佩交还给我。
“以后，会有我在。”说了这样一句，让我一头雾水的话。
以后……会有我在。
只是这时的我，完全陷入了对南陵国的仇恨，以及对冷策的仇恨之中。根本没有细想，也不可能想到这句话所蕴含的沉痛意义与心情。所以在那样的许多年以后，当我真正可以明白这句话的时候……
才会有那样一种如同被千万虫蚁嗜咬心脏一般的酸楚与疼痛。
见冷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我便走过去扶他，他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而后我们落座，我昨晚就吩咐好了，今天的早膳要清淡一些，不要再迁就我。
我帮冷策添了碗粥，而后端到他面前，冷策端过粥，刚抄了一勺想要开口的时候，只见到一名侍卫慌张的闪入，而后单腿跪地，“殿下，太子殿下召见。”
我注意到那名侍卫的身上有伤，唇角有血丝，看样子是被毒打过，而且受了内伤。这南陵国的太子殿下召见自己的弟弟还要弄出这种阵势？冷策放下了勺子，站起。
“我们走吧。”说罢长袖一甩，单手背后随着那名侍卫走了出去。
而那名侍卫则捂着胸口，走路的时候身体都在打晃。
我不解的看着他们离开，而后转身问碧儿道，“这南陵国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碧儿见殿内除了我们再无其他人，便大着胆子对我说道，“太子殿下的性情极其古怪，时而温柔优雅，时而邪魅暴戾。太子年幼的时候还未曾显示过暴戾的一面，那时的太子殿是整个南陵宫中侍婢最向往的地方。莫说是侍婢，就连王室贵族都争相去陪伴看望太子。不仅仅因为太子的地位，更是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柔和的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放下戒心。而这样的太子，却在近十岁的时候突然……突然性情大变，碧儿听之前的姐妹说……”
说到这里，碧儿吞了口吐沫……
“第二天的太子殿非常安静，当她送去王上赐给太子的礼物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太子殿已经被鲜血染红，安静的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
“莫非整个太子殿的人都被太子给杀了？”
碧儿点了点头。
“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那样？”我不解的问道。
“这，这奴婢也不清楚。总之王上命人打扫了太子殿，并且再不准我们提及此事。而自那以后，太子殿中服侍的人，也均是高手中的高手，至少在太子又要大开杀戒的时候，能够保命。”
我说：“王上倒是挺珍惜下属的性命，但他就不担心那些人因为保命心切会伤害到太子殿下吗？”
碧儿摇头，“太子殿下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到难以形容的地步，想必王上也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出神入化的武功，温柔优雅的气质……却只是两个极端的一头。
“那殿下此次前往，岂非凶多吉少？”冷策如今这般虚弱，而这太子显然在暴戾之时根本就像个魔鬼。
碧儿低头，“这……碧儿不知。”
我有些想去太子殿看看，但握着稍感沉重的凤鸣，我也很清楚如今自己的实力。如果太子真的暴戾嗜血起来，多一个我，也只不过多一具尸体而已。但不知为何，想到这件事情，我就是不得心安。
于是我站起，“你收拾下吧，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嗯。”
但我才刚要出门，就有一名婢女提着裙摆一边哭一边跑了进来。我认得这名婢女，是我坚持让冷策放在王妃身边照顾她的。或许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她扑到我面前，伏在地上，“王妃她……她……”
去的极其安详，看样子是在睡梦之中。
因为最近毒发，她清秀的容颜带上了稍许岁月的沧桑，但却可以在这种时刻，有一种属于她的庄严与安详。
我跪在王妃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不是冷廖，她应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故事，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王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伤害冷策的性命。”如若要我给一个可以信守的承诺，那么王妃，只是这样而已。我能做到的，能保证的，真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我一直呆在这里陪伴已经去世的王妃，本以为晚上的时候冷策会来。但一直到深夜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心中越来越不安。于是我给王妃磕了个头，而后站起回到了内殿。
刚进内殿的时候只见到许多婢女焦急的进进出出，额间均是慌张的汗水，包括碧儿在内，我一把将她拉住，“殿下回来了？”
碧儿猛点头。
“伤得很重？”
碧儿接着点头。
我放开碧儿，推开两名挡路的侍女冲过了屏风，只见到冷策端坐在木桶中，木桶中的药水均已被他的鲜血染红。
我在木桶边蹲下，似乎感觉到我来了，冷策慢慢睁开眼睛，他一双深黑的眼眸里，带着浅浅的血丝，足以证明他刚刚有多么的愤怒和隐忍。看了一下他的身体，发现许多剑痕还有掌印，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慢慢侵占我的心，“南陵国中，都是疯子！”
冷策没有反应，而碧儿却着急的拉过我，“王妃！”
我侧目看看她，咬紧嘴唇。
深呼吸，即便在这样的特殊时刻，我觉得我也应该将王妃去世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冷策。要怎样面对，是他的选择。于是我对这些侍婢们说：“你们都退下吧。”
他们看了眼冷策，冷策没有说话，便通通退了下去。
而后，我冷静到几乎残忍的告诉冷策，“王妃已经死了。我到的时候，尸体都冷了。”
但冷策却没有表现出我所想象的悲痛，我以为王妃几乎是这些年来唯一惦念着冷策的人，而冷策为了救下王妃的性命也做了不少事情。但没有想到，当我用那样平静的语调说出非常直接的话的时候，他竟然会给我这样一种反应。
冷策抬眼看了看我，而后又瞥了眼身后。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蓦地一惊！刚进来的时候，虽然嗅到了很多血腥味儿，但以为那都是冷策的。现在才发现，那位侍奉王妃的侍婢，竟然已经死了。看死法，应该是被冷策一掌毙命。
我看着冷策，带着一种疑问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冷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而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让我将她送去照顾母妃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而关于母妃，她活着的时候，我已经将应该做的都做了。所以如今她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感觉到自己晃动了一下，因为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之前对冷策的想象多少有点一厢情愿。我真的已经打动他了？真的已经让他爱上我了？他这样的一个人……
真的还会爱？
我对冷策说：“既然你不希望有别人知道，不相信任何人，那么，明天我会亲自去将王妃安葬。”说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沉。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冷策轻笑道，“放心，单是你的身份，就足以让我死十次。”
我看了眼冷策，而后将手伸入木桶中，抚摸他的伤口，冷策蹙眉，我说：“既然知道会是这样，又为何要去？”
冷策看着我，看了好久，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缓缓开口道，“我的东西，我要自己留住。”
我看着冷策的眼睛，看着一些莫名的情愫在他的双眸中流连，蓦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慌张。我对冷策说：“我叫她们进来继续给你涂药。”
冷策没有理我，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一整夜天耀殿中的人都非常忙碌，冷策还吐了血。而我，就在外面的长椅上迷糊了整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太子殿中的高手来我身旁，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在我还没来及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揽住我的腰肢，带我朝着太子殿飞奔而去。
他手上力道很大，我几乎背过气去，当他终于松开我的时候，我瘫软在地。
面前是巨大的白色屏风，屏风有些厚，我甚至看不到里面那人的影子。高手将我放下后，便轻轻一闪，退了出去。而我，则扶着酸软的双腿站了起来，“太子殿下若想见我，只需吩咐一声便是。”
虽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但我很肯定太子就在屏风之后……
果然，紧接着我听到了一个柔软之中略带邪魅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我觉得很熟悉，却又很陌生，“坐吧。”
我走到最近的地方，坐下，“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屏风中太子沉默良久，而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只是想见一见你罢了。”
我蹙眉，“那么现在太子殿下见也见了，在下是不是可以告退？”
说着我站起来，打算走人。
而与其同时，我感觉到一阵非常强盛又阴冷的气息从屏风内冲出来，我以为是太子本人，然而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只觉得颈部被人狠狠的握住！而面前却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穿越屏风将我擒住的，原来只是一股气，太子殿下的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