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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迹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看了看时间才7点多,没想到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我也能自然醒的这么早。这时候楼下已经传来小兵和齐妈妈的对话声。毕竟是在别人家,也不能太松散了,于是换好衣服洗漱了便下楼去。

本来以为自己这次算是乖巧懂事了,没想到一下楼看到海子、王晶、付昆和吴应早就在厅里了,小兵和付昆正进进出出帮齐妈妈准备早饭。其余的人虽然没动手,但也正热络的说着话。我一下来,海子一反回家后的常态,忙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说,“老佛爷,起身了!奴才们伺候您用膳!”经过一晚上,发现海子有点恢复回来前状态的迹象,心里有些小欢喜,本想跟他打两句哈哈,但想着齐妈妈就在厨房,不能一点拘束都没。于是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滚!”

海子嘿嘿一声缩回了手,“今天还行,自己还知道时间。不然等会儿王晶可要把我家门拆了!”王晶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瞄了我们一眼没吭声,看来现在还没睡醒,不然早炸了!想着昨天晚上一屋子人都醒了,就他睡的没事儿人一样,就说,“兄弟,昨晚上睡的香吗?贼都把你抬到大门口了,是哥儿几个硬从人手里抢回来的。”我嘻嘻哈哈的开着王晶的玩笑。显然他对我的玩笑不感冒,白了我一眼说,“不就一条狗吗?看你们一个个大半夜折腾的”

吴应听后一脸惊诧,“哟!感情你醒着呢!还以为你让人抬了去都不会睁眼瞅瞅!”王晶继续懒洋洋的说道,“海子上去的时候我就醒了,去他房间从后窗看到了,是我把小兵叫醒了,他才跑上去看热闹的。”

我一听就一乐,王晶平时是个急性子,自己打好谱的事儿,当真是雷厉风行,谁拖他后腿谁遭雷劈。但有时候又惊讶于他对其他一些事已经到了风刮不动雷打不动的境界。所以说这个人看似简单,却又透着点儿意思。而小兵这个人,躺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四平八稳,半点心思都没有,但一旦爬起来,却又是八面玲珑,左右逢迎,一般人着实招架不了。

这时候付昆手里端着碗筷从厨房走进厅里,看见我,说,“安玻,你起来了!正准备叫你吃早饭。”我朝他点点头,说“辛苦辛苦。”然后走进厨房,见齐妈妈正在熬稀饭,小兵在一边砧板上帮忙切菜。就问,“阿姨,要帮忙吗?”齐妈妈见了我,笑着说,“不用,早餐省事儿、这就好,你去和他们玩儿吧!”我看了看厨房,的确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于是转身回了厅里。

刚进厅,就见燕儿手里抱着几本书正从房里出来。看见我们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去了厨房,一会儿又出来朝大门走去。看这样子像是去上学,但今天是国庆假期头一天,应该不会。我顺口叫住她问,“燕儿,这么早去哪里?”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去找美娜写作业。”美娜是谁我可不知道,但也没关系,就说,“马上吃早饭了,吃完饭再去吧!”她摇了摇头说,“我不饿,不吃了!”然后低着头走了出去。目送她离去后,我百无聊赖之下只好又回到厅里,这时候付昆已经摆好碗筷在和他们闲扯,我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早饭好了,几个人围过来随便吃了几口。吃完后又帮忙收拾了一下,便跟着海子出发去他爸那里。齐妈妈一直把我们送到大门外,嘱咐说,“晚上早点回来吃饭!”我们答应着离开他家。

沿着青砖小路,径直朝村子另一头走去。想来山里人的作息时间都很规律,就算没什么要紧事,早上也不会有几个人窝在床上睡懒觉。这才8点来钟,一路过来便听见各家院里狗声、人声、锅碗瓢盆叮当声不绝于耳,十分热闹。很快到了村口,见不远处正围了十几个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几个人好奇,便朝那一群人走去,才靠近几步,就听人群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声,“姥姥的,叫你咬我,扒了你的皮!”等凑到跟前才看清,就见一个30来岁瘦得皮包骨的年轻人,正光着膀子蹲在地上,这时候手里拿着刀狠狠的剥着死动物的皮。我们看了看地上躺的畜牲,顿时脸上都泛起一阵惊疑,这正是昨晚在后窗极速纵跃的那只黄毛犬!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摸不清状况。这时海子向前挤了挤,进到人群里面,弯腰拍了一下那人说道,“高三儿,你这是怎么了?”那个叫高三儿的人,转过头看见了海子,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呀”了一声憨笑着说,“兄弟,你啥时候回来的?”海子笑呵呵的答道,“昨天下午。”然后指了指地上的狗说,“你这是在干什么?这狗是你养的?”高三儿看了一眼海子,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嘴怨气的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我早起尿急上茅厕,就看见它在里面扒粪,弄得黄屎汤子到处都是,臭气熏天!我心里有气,就喝了他一声,正准备回院拿锄头把它打走,可还没等我转身它就毛了,扑上来就死咬着我不放。”说着侧了侧身把左边身子亮出来给海子看。我们几个也都看的清楚,就见他左半边身子一片血污,起初还以为是杀狗时溅到身上的,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左肩头已经被撕掉好大一块肉,这时候就随便拿黄泥涂抹了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

海子一看吓了一跳,正要说话,高三儿又说,“它不肯松嘴,我就拖着它回屋,拿菜刀往脑袋上砍了一刀。它吃疼跑了,我一直追到这儿才把它弄死。”说着又是憨笑,“剥了皮,今天晚上炖肉。”大伙儿听了都哈哈笑,里面大部分人都认识海子,因为很久没见面,这时候就想要跟他搭话,就见海子听了高三的话顿时急了,上前硬把刀从他手里夺下来扔在地上说,“你吃狗屁!这狗他娘的带病,不能吃。”围观的人听罢都吓了一跳。海子又说,“你这伤口得赶紧去打疫苗,刚才这狗是疯狗,再不去你也得染上!”高三儿蹲在地上,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在场的人都纷纷催促着说,“高三儿,赶紧去卫生所,别拖着啦!”他这才有些慌了手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海子说不出话来。他无辜的看了看众人,良久才微微颤抖着说“染了病,是不是没救了?”说着眼圈都泛起红来,然后把视线转向海子。海子一把把他拉起来,从口袋里掏了几百块钱,塞他手里说,“赶紧去打针,包扎一下伤口!”高三儿拿了钱,这时候身子都伸展不开,瑟瑟的捂着伤口,看了看海子,也没说什么,苦着一张脸朝村子里去了。

海子没有跟上去,只是看了一眼那条狗,顺便把昨晚上这狗的情形和大伙说了。大伙听后都说幸亏海子回来看见了,要不高三儿这回完了。很久没见面,海子又和他们说了一会话,便说要去看看他爸。村子就这么大,乡里乡亲对各家各户的情况都了解,就让海子赶紧赶路,说这几天天气不好,总是下雨。海子答应着和他们道别,然后领着我们继续上路。我们走后,人群也就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路上海子提起高三儿,跟我们说“他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儿。有一次下大雨,他们家放谷子的厢房漏雨,他爸妈怕谷子受潮发霉,便半夜进去收。不成想连日大雨冲坏了房梁,两人刚进去房子就塌了。他第二天起来看见厢房塌了,找了一上午也没看到爸妈,便去问邻居的阿公阿婆。村里的大人们一听他说,就预感事情不好。于是叫了10来个人去抛厢房,结果抛到底下,发现两口子都死在了里头。——看到的人说,当时情形惨不忍睹。两个人的头都砸扁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时候他只有11、2岁,有个姐姐早年嫁人了,再没什么亲人,只有投奔她去。但她婆家人嫌弃不肯收留,只留他住了几天,又给了两百块钱便打发回来了。他那个时候年纪小,饭都做不好,更别说自己种地干农活。街坊四邻都同情,隔三差五送些吃的给他。后来人长大了一些,各家有农活忙得时候,就都找他来帮忙,多少给点钱,管几顿饱饭,来来回回只能算是不至于饿死。那几年下来身子骨瘦弱的不行,太重的活儿也做不来了。后来生产队分地给了他一亩,就这样自己种地混个温饱。如今都快30了,连个媳妇儿也娶不起。这些年就一个人过日子,逢年过节也没个人在身旁陪着,想想也真可怜。”他又回头朝村口的方向看了看说,“被狗咬成那样,估计口袋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可能心里想着总算有口肉吃,还能补补,但不成想还是条带病的疯狗!”说着嘴角儿不禁挂起一丝冷冷得笑意。倒不是笑高三儿,可能是有点儿天意弄人的感叹。海子说完,便一个人闷头走着,不再出声。其他人也都说不出什么,只是心里感觉一股酸楚。

就这样一路无话,踩着昨晚大雨打落的枝叶,沿着泥泞的山林间的小路艰难的到了山顶。山上树木葱郁,即便在山顶,视线也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根本看不到外围的情况。要是闭上眼转上两圈后,估计就分不清前后方向了。如果没有海子,我们几个这时候肯定抓瞎。

海子首先到达顶峰,边喘着粗气边辨认方向,等我们都上来,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前面说,“从这里下山,到了山脚就离我爸那里不远了。”我看了下时间,从我们上山到现在已经爬了将近两个小时,一路上来没歇过脚,这会儿一停下来,小腿直哆嗦。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的摸样,实在后悔以前太懒,宁可成天泡在网上,也不肯跟他们常出来走动。

又过了一会儿,海子招呼我们上路。于是一行人再次拔开腿下坡而去。虽然下山不用费太大的劲,但刚才肌肉运动过量,这时候脚上一吃力,还是抖的厉害。所以对我来说,下山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只能勉强着跟上他们。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看了看四周,已经出了山林,正沿着山壁的土路向下行进,我问海子说,“现在到哪儿了,还要多久!”海子边走边说,“还在半山腰,不过已经上了大路,后面就好走多了。”

接下来的路的确好了许多,几个人加快脚步,很快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忽然前方一片半人多高的泥滩挡住了去路,几个人走到跟前观察了一下,吴应拍了下脑门说,“糟糕!这是不是泥石流?”海子呵呵笑起来,说“没那么夸张,就是山壁不牢固,大雨冲坏了这段山墙。看来哥儿几个又得遭罪了!”我听后大叫一声,“什么遭罪,你不是想从这上面爬过去吧!”海子继续他那让人不爽的笑,说道:“你爬啊!这是淤泥,你当我傻啊。”我心说,你以为你不傻啊!他转过身指指身后,“那上面有条小路,离这儿不远,我们走那里绕过去不就行了!”我看了看身后,没记得有什么小路,不过这里他路熟,到了这个情况也只能再回去,于是就点点头表示赞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正准备调头的时候,就听有人“诶”了一声,随后说道“这上面怎么有血迹?”

我转过头去看,原来是王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那半人来高的泥滩边沿。我们被他的话吸引,都靠了过去。因为是淤泥,脚下很不坚固,刚踩上去就陷进去半只鞋。我们站在泥里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泥滩右边,一处塌坏山墙的上方落了一地的断枝残叶,仔细看地上覆盖的枝叶上,果真零星洒落着几块儿血迹。

王晶打头,几个人踩着淤泞过了泥滩,爬上那段残壁。到了血迹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发现比我们在下面看到的面积要大的多,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缘故,血还是湿的。海子又向上走了一段,忽然叫道,“这里也有。”我们都跟上他,果然看到那里也是一片血水,但相对下面,面积小了很多。看样子,是一路向上而去。

几个人颇为好奇,正要跟着血迹一路寻过去。吴应上来拦住说,“别往上了,我们又不是搞侦探的?再说了,你以为这里会给我们机会发现人命案啊!别等到了头,就那么一具被砸伤流血过多的死猪横在面前,这可真让人滑稽死!”说着又看了看时间说,“这都快中午了,赶紧走吧!不然等下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听了都觉得有理,就都看向海子。这时候,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往上走了一段,想必吴应的话没有听进去。我们又赶上他,说该走了,等会儿还要绕到小路上,耽误时间。他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上方。我们循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再上面,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边上散落了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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