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赵雪一早就乘了马车去军营。随意梳了个利落的发髻,一身简练的装束,让在门口等她的严豹有些愣怔。不经意间,他脸上闪过一丝绯红,但再一看,早已恢复往日那般沉默的神态。
“赵姑娘走吧。”
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晖稍露,天际恰似一片白蒙蒙的鱼肚色。她回身望向他的屋子,不知他是否还沉睡在梦中。
若是他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直睡着,自己能够帮到他,该有多好。
矫健的跃上马车,一声吁,四轮车已辚辚消失在初露的朝日中。
而此时的军营里,早已开始了一早的晨练。
赵雪跳下马车,夏侯等人正在军帐处,见到她也不惊奇,想必已经知道此番前来的目的了。
随着他们来到马厩处,一股异味传来,她不由皱皱鼻子,唔,真不好闻。一旁士兵引路在前,打开栏珊,几人便涌了进去。赵雪只见里头共有十几匹马,正在吃着刚送来的粮草,除其中一匹浑身漆黑外,另外都是棕色。
那匹黑色的马儿毛油光发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赵雪望着它的同时,它居然也盯着赵雪,坦白的眼神里丝毫没有任何回避。她想要伸出手去摸摸那层油亮的鬃毛,谁知那马居然通人性似的,撇开头去,嘴里发出两声不满的嘶嘶。
“那是夏侯将军的马。”一旁的士兵提醒道。
将军的马,难怪这么骄傲。赵雪撇撇眼,小心地绕过它,往前走去。
迈过一跺草垛,来到一处空地,这里的草还很新鲜,可是却没有马儿。
“那里刚死了一匹。”士兵道。
“又死了?”夏侯惇转过身问道,“何时?”
“今早。”
赵雪发现草垛里一坨黑黑的东西,顿时好奇,蹲下身去捡了一些捻在手指上,有点软,又不像泥。正欲放到鼻子下,听到一旁夏侯有些尴尬的声音,“那……那是马粪。”
“啊?哦,哦。”嘴里假装不经意,赶紧捡了一堆干草使劲搓手。尴尬的爬起来,觉得那只手异常恶心,只恨自己见识短……
“这马什么时候开始死的?”
士兵回想了下,道,“大概数日前,不出旬日。起初死了五六匹,后来死了七八匹,再后来每天都有马儿死去。”
“死前有什么异常么?或是这几日的粮草有什么异常。”
“这几日粮草是我特地检查过的,并无异常。这马儿死去的时候都是腹泻过后,肠子黏连……”夏侯在一旁解释道,赵雪听了恨不得剁掉自己刚刚那只多事的手。
“那么喂马的人呢?”
“也都是我亲自选的,出事之后,为谨慎起见更是换了一批士兵。”
这就让赵雪有些疑惑了,吃的粮草没有关系,喂的人也没有问题,若说是传染病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就在现时代的知识来说,好像还没有什么传染病是拉肚子拉死的。看这关系应该是中了毒后的迹象,而华佗那里准备的草药也证实了这一点。但那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她开始疑惑了。于是又问了夏侯惇些关于马儿的起居和死去马是否同厩之类的问题,大致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来清理一次,上下午给喂一次粮草一次水,而且所有人都是严格筛选出来的。
一时间,这疑团笼罩着魏营上上下下,谁都想不出缘由。
曹操更是眉头紧皱,听完赵雪陈述,他的眼里忽得透出利光来,“若要是被孤知道是谁做的……”接下来的话,赵雪听不清,那已变成了他的自语。
她心里有一丝凉意,若是那惹事的人被捉到,不知道是要下油锅还是被刀剐。总之被曹操恨上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幸好自己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曹操的事……
算了,又想远了。拿起手边的菊花茶,用盖子撇了上面的沫送到嘴边,吹了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有时候灵感就是这么突然和莫名。
“水……对啊,水。”她想到什么似的,看见曹操疑惑的神情,忙道,“水……”
“水?什么水?”他看着赵雪手里的茶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赵雪问道,“那马喝的水,是从哪里来?”
“那是从靠营的溪水里派士兵去舀来的。”一旁夏侯惇解释道,明白过来似的,恍然大悟状,“那是从城外河流过来的支流,我倒是没派人查探过……”说着,便遵了曹操的意思,立刻跑去查探了。
不多时,夏侯惇便带着将士兴奋地跑了回来,“禀主公!那水确实有问题,在下在水里发现了这个。”夏侯惇用袋子装来的水倒在茶杯里,清澈的水里居然有些许细微的颗粒,若不细看,真察觉不出来。
“拿这些去给华佗看。”
果然不出所料,问题就出在这水中。这其中含有一种毒草的药性,名曰勾吻,又叫断肠草。食用后会导致肠胃黏连,腹泻不止,若是过量,会致人或动物死亡。而那颗粒,便是毒草煮后的残渣。这水来自军营后的溪流,定是有人在其中动过手脚,在这水中投了毒。
听完华佗的解释,赵雪心头又再次犯困,是谁会做这样的事?若说这方法不算笨,可居然就这么直接的惹曹操,不是找死么?不是笨蛋又是什么。
忙了一天回到郭府,已是夜晚时分,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发现他的屋内还亮着灯,人定是回来了。
也许是几天不见的缘故,她不自觉的来到门口,刚想进去,一阵清香忽然从内传来。
那女子并不高,发披肩,额前留着刘海。刘海下的眉毛细而帖,如上玄月般与发比话,眼睛也如玄月般弯弯的,眼下一浮一浮,夹着精灵黑般的橄榄核。细致而柔舒的弧度,从额到颊浑圆,颊以下灵而秀巧。整张脸上都充满灵动的笑意。
赵雪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从郭嘉房里走出来,看见她,脸上便浮起这样的笑意。
她感觉这种清香,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只是见到那女子的时刻,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