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人有孕了。”
江芷兰听得绿藻说一句,笔墨一顿,最后一划写偏了。
绿藻一脸沮丧,低头道:“小主,是敬事房传出的消息,应该假不了。”
“知道了。”江芷兰呼出一气,平稳地放下毫笔,在一旁青雪端着的金盆里洗了手。“陛下已经冷落我四个月了,看来陛下是想不起我了。既然如此,也是天意。”江芷兰望着镂花轩窗外阴沉无阳的天气,面上无悲无喜,仿佛诸事已放下。
“青雪,把这首诗放在外面晒晒。”
青雪面露不忿,绿藻使了一个眼色,好歹压下情绪应着去了。绿藻走上前来想要宽慰,江芷兰用手拦住她:“你不用多说,我怎么会想不通。我只是担心娘和继风,我太没有用,不知他们在江府过的可好?”
绿藻道:“小主务必宽心,小主好歹是皇上的贵人,江家不会亏待四姨娘和三公子的。”
江芷兰美目中雨雾腾升,又游神般凝视着外面:“如此我便放心,赔我一辈子能换他们平安喜乐也是值得。把窗关上,瞧天色是会下雪了。”
冯美人居住的玉昆宫笙歌曼舞,彻夜不眠,庆祝了三天三夜,更是坐实了消息。无际漫天的白雪中,其他宫中都冰寒冷涩,唯有玉昆宫披红挂彩,烛火通明,喜气洋洋,暖光四溢,不知羡煞多少路过宫人的眼。
这日给皇后请安,冯美人迟迟不来。皇后换了三盏茶,终于脸上挂不住了。
徐贵妃半笑道:“这冯美人可是大气派,当初新妃进宫,原以为应是江贵人最受宠,不料还是冯美人,哎,皇上的心思真是想不透。”
皇后慈眉善目道:“既然入宫,就同为姐妹,共受恩泽。妹妹此言似有不当。”
徐贵妃悻悻闭嘴:“皇后教训的是。”
王常在抿嘴一笑,天真烂漫:“皇后有所不知,昨日陛下和贞姐姐玩闹了一宿,才是起迟了。不然贞姐姐向来恪守宫规,怎么会不守请安的时辰。”
江芷兰闻言,不动声色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这时宫人进来通报:“皇上冯美人到。”
“皇上……”江贵人心咯嗒一跳,一隔数月,她竟忘了这位夫君的样貌。原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不料他竟会这时来皇后宫中,自己还能遥遥望他一眼。可,看了又有什么用?后宫妃嫔如云,大概他就算见了自己也想不起来是谁了吧。
果然皇帝携着冯美人走了进来,众妃迎了上去:“参见皇上。”
皇帝道:“冬天地上冷,都起身吧。”
落座后,皇后对皇帝道:“外面风大雪寒,陛下何苦如此辛劳到臣妾宫中?有事叫奴才通传也就是了。”
皇帝爽朗笑道:“是玉贞今日来迟,怕被责罚,朕便陪她来一趟。”
皇后无奈地叹口气:“冯美人现在身怀龙种,自然十分劳累。寻常小事耽搁一点,臣妾又怎敢责罚她。”
冯美人脸上又喜又悲:“皇后,是臣妾错了。”
看着冯美人渐渐凸显的肚子,皇后淡淡笑道:“现在天气是越来越冷,路上湿滑,冯美人既然有孕,以后就不必每天跑到昭阳宫中请安,这也是为了龙胎周全。”
冯美人面带羞涩,目露春情,眼弯弯觑着微微笑着的皇帝,语气也不禁喜滋滋:“多谢皇后。”说着半作了礼。
看见冯玉贞如此得意,一干新旧妃嫔面无表情有之,神情不屑有之,江芷兰坐在下首,头也不敢抬起。
刚才皇帝进来时,她抬头稍稍瞥了一眼,皇帝的目光却一直在冯美人的肚子上打转。至于皇帝的模样,江芷兰心想,既然势必成为冷宫之人,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于是怕像侍寝那晚一样因为僭越更加受到他的厌弃,立马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