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开始,我的计划全盘落空。
有时我仍会跟踪姐姐,发现她不时和那个在小树林里的男人在一起。姐姐倒未察觉,那个男人却突然向后察看。我一警觉,快速躲在樱花树后。
我立在大树的阴影后,看着两条依偎的人影穿过簌簌的花影越行越远。一个颀长挺拔,一个亭亭玉立,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止了脚步,黯然叹气:“算了,这样是不可能看到‘雪飘人间’了。”我心心念念的始终是“雪飘人间”,姐姐为了和男人私会耽误练功,辜负了柳生家的绝世剑法,这使我对她的嫉恨雪上加霜。
又过得数月,我一直安安分分地练剑、吃饭、睡觉。一天正在榕树下练第四层“飞剑漫天”时,忽然感到一双阴骛的眸子盯着我,盯得我不禁双手发抖,流下冷汗来。我停下回头,父亲正双手拱着站在屋檐下。这种情景简直太奇怪了,父亲从未亲自看过我练剑,因此我慌张地连手中的剑都掉落在地上,顾不得捡,匆匆向他单脚跪地行礼:“父亲。”
父亲答应一声,脸上似乎带着笑容:“听你哥哥说,你已练到第四层,你有了长进,不错。”我低着头不吭声,心里却十分欢喜,他终于看到了我的存在。
父亲道:“只是你刚才练的‘飞剑漫天’使得太慢,倒不能说是漫天了。你应该这样。”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如一只迅猛的苍鹰扑腾而起,随着他强大的气劲,那把掉落在地的剑像自己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他手中,父亲立刻向我进招。刀光剑影中,天地瞬间充满杀气,剑影一晃又一晃,连续不断,像是有几千几万支剑向自己砍来,叫我躲不胜躲。换做任何人,也无法从这样严密凌厉的剑下逃脱。
我脚下一软,竟吓得跪下来,脸上骇得惨白,只睁大眼看着他失声叫出:“父亲。”父亲的剑在离我脖子一寸的地方及时停住了,他随意将剑一掷,剑头便稳稳插入地上三尺,发出“嗤”一声巨响,剑尾不住摇晃。
他道:“看清楚了吗,这才叫柳生剑法。你的剑凶狠有余,中气不足,这是功力的问题,不是三年四年苦练剑招的花架子可以解决,愈到后头,你武功进展只会愈慢。”
我只是瘫在地上愣瞧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真正的实力,那种杀气,那种速度,实在太可怕
父亲道:“飘絮,你随我进来。”我缓过神,小心翼翼地跟他进了屋。他在席上端坐,我恭敬站在下首。
我心中很紧张,从小到大我并没有和他独处过,即使有也因为年代久远遗忘了。我见到他的面数不多,他和十兵卫一样很繁忙,整日为柳生新阴派的武林地位打拼。不过每月和众多同门弟子站在堂下听他训话时可以看到他,我站在姐姐身后,个子又矮,所以我从未觉得他曾经认真注意过我。
父亲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我老实回答:“飘絮不知。”父亲打量我一会儿,道:“雪姬半年来有些异常,你可曾察觉?”我想起那个男人,顿了顿,道:“飘絮不知。”
父亲冷笑着:“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的眼忽然眯起精光,目光转向严厉,仿若已然洞悉一切,我只瞥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再看,低头不语。良久父亲叹了一气,语气有些酸涩惋惜:“我怕雪姬出了岔子,你是她妹妹,该多去关心关心她做了什么。”
我的心像被扔进一个冰窟窿,彻底冷了下去。果然,事事不离她,只要有她在,我永远得不到这位“慈父”的真正侧目。我努力装出微笑的样子,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