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棋手，以跨越银河的战场作为距离，交战着。
在黑白分明的战场上，用绝然不菲的代价作为奖励品。细小甚微布置着棋局，博弈拼杀，有热血飘零的修罗场，也有不见硝烟不见刀剑却死亡遍布的隐秘战场。
而在这里布置在银河的棋盘上，黑白分明交错缠绵之间。有一天，突然出现一颗红色的棋子，正正方方立在中央。堵绝了双方奋勇作战不计伤亡的战争，那颗夹在在黑白之间的红子既不是黑方的朋友，也不是白方的友人。它只是那样突兀出现在哪里，金色的狮子和狂舞的巨人搏杀彻底断绝，而它无声无息扼住二者的咽喉。
虽然它本身一无所知。
他们都包围在这颗棋子外，可以轻而易举吞噬掉这颗棋子，占据它的位置，成为这场胜利的一方。
而这场胜利不过是宇宙万千战争中的一小份罢了。
“路奇，你在做什么？”乔雪离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手指点着嘴唇。
路奇盘坐在地上，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你听说过内功吗？”
“内功？”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那不是伪科学乱七八糟之类的邪术吗。”
路奇无奈停止了运功，捏住了后者的鼻子：“是啊，邪术邪术，我跟着中邪了，你要不要也来中邪试试。”
“我学不会的，还有不要捏我的鼻子！”乔雪离挣扎出来，路奇笑了笑，自顾自开始解释人体穴道，运行血气。
乔雪离专注挺着，连连点头。路奇就这样解释了半天，忽然醒悟，恶狠狠地道：“别耍我了，我很忙的！”
“嗯嗯！”乔雪离笑着点头，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吗？”
“不了。”路奇摇了摇头：“你先去睡吧，我等会儿就回去。”
乔雪离想了想，也盘腿坐在一边：“我也来学学，等会儿一起回去。”
路奇无奈了，埋头运行内力去了。
不知怎么了，就一运就不知多久过去了。待路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了，他转头望去身上披上了衣服和一个人。
“路奇……”
“路奇……”
朦胧中似乎有某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睁开了眼睛。
整个世界的视野模糊而古怪，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等等！玻璃。
路奇完全清醒过来，他努力瞪大眼睛却因为培养槽中LCL液体而刺得发痛。
“看来你已经彻底清醒了。”之前自称杨威利的男人吊着手臂，笑着望向路奇。
“从检查上来看，这个人还属于人类，基因链上也没有发现什么诡异之处。提督大人，这就是结果了。”浑身包裹在隔离防护衣中的研究员将报告递给杨威利。
杨威利冲他点了点头：“辛苦了。”研究员离开了。
“是不是很意外？”杨威利挑了挑眉：“我没有选择杀了你。”
路奇沉默以对一言不发，不仅是因为他被封闭在液体内无法说法，更多的缘故，是他一直在思索处理目前掌握的种种情报。
“算了，反正你说不了话。”
“就让我来原原本本全部解释给你听吧。”
杨威利踱步，脸上露出回忆神情。
“原本的一开始，仅仅是对整个要塞系统进行更换交替的，但是技术人员发现了系统内无论如何无法根除的隐藏盘，里面藏着系统的后门。”
“而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那样的后门出现的。可惜由于双方设计上的差别，破解上有难度。紧接着，就发生了人工智能伤人恶性案件。”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都是废话。”看到培养槽中路奇细微的神情变化，杨威利也发现了自己似乎太啰嗦了点，但是那是必须要铺垫的事情。
“我原本也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直到，我们发现逃亡出去的AI。NO2，也就那个弟弟，似乎携带了破解底层程序的源代码，我们原本的打算是直接抓捕的。”
“不过我们发现了潜伏在底层的帝国特工和费沙人员从中作梗的痕迹，于是乎我就来了兴趣，想要知道这二者的背后藏着什么。”
“于是，我们制定了计划。半年前放出了AI。NO1，也就是姐姐，他们是同个时间生产的，对，我用的生产两个字。你所看到的，并且想要带走的不是人类，而是人类做出的机器。”
“怎么样，是不是有被欺骗的感觉呢。”杨威利注视着路奇，路奇也在注视着他。
他没有从路奇的眼神里看到一丁点懊悔的情绪，他感受到的只有那眼神里的平静，还有某种嘲笑。
“能够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另外，我个人的小小疑问，你到底来自哪里？”
路奇闭上了眼睛，无论杨威利如何呼叫都不再睁开。见此，杨只有耸了耸肩，却因为牵扯到了创伤龇牙咧嘴。
“为什么不杀了他。”老人苍真神情疑惑：“你毕竟被他那样折磨。”
“没有必要。我觉得那只是个误入歧途的年轻人。”
“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苍真冷笑，毫不犹豫指出杨威利的偏袒：“没有任何身份的年轻人，不像是人类的力量与反应神经。你真的觉得那个‘年轻人’只是误入歧途那么简单？”
杨威利一滞，旋即皱眉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从他身上挖掘他一直试图潜藏的秘密。而不是就这样杀死他。”
“那直接用药物和电子器械不就可以了。”
杨不说话了。
苍真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跳了起来，指着杨威利绝不客气道：“你想要将那种人收入你的麾下？真是狂妄之徒，愚不可及。”
杨还是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足以告诉他一切。
“这样的人竟然被抓住了，我本以为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莱因哈特神情微冷，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他自己。
吉尔菲艾斯替他整理着身上军装，一头红发的男人也是带着一些感伤道：“是啊，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没法拯救那对姐弟。”
“哼，既然连拯救他人的力量都没有，那样的废物不如死去最好。那样可笑的人物，连登上这个舞台都显得侮辱。”
“请不要这么说，那个人是独自一人的，对面整个国家机器尚且有反抗的勇气，已经是令人侧目敬佩的存在呢。”
“就算那样还是废物！不过，吉尔菲艾斯，你说如果我们将力量借给他怎么样？”
“大人！”
“决定了，就这样！让我看看那样可笑的人物，会以怎样的姿态在这个色彩斑斓的舞台上为我们演绎呢，是小丑，还是骑士？”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计划不就会彻底暴露吗？”
“无妨，现在已经是无关输赢的比赛了，我和杨之间的比赛是看谁更能掌握那颗棋子，吉尔菲艾斯快去做吧。”
“是的，大人。”“为何还不去？”
“我已经做了。”红发的军人低下头去。
“你竟敢……！”莱因哈特惊怒交加，一头发怒的金发狮子，却在随后，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你啊，齐格飞·吉尔菲艾斯。”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苍老男人埋头苦干，可是满屏的错误，让他异常烦躁。AI。NO1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段代码吗？
大人，你还好吗？
“闭嘴。”似乎是被电子合成的女声而惊扰了，苍老男人抬起头的脸狰狞疯狂。
随后，那狰狞的疯狂枯萎殆尽，又是一副木然的脸挂在面具前。
“有什么事情吗？安娜。”他的声音里蕴含深深的疲惫。
大人，你是要毁灭我吗。
“呃，没错。”男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诉说事实。毕竟他屏幕的对面，是号称无所不能的全知之神。
“你的程序里有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处的漏洞，为了联邦和这座要塞人民们的安全，我必须毁灭你，然后重新制作一个系统。”
屏幕的对面似乎停顿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但男人知道她并没有思考的逻辑，他甚至知道她一句话是什么。
既然是为了人类的生命，我是必须要灭亡的话，我可以接受。但是，我希望由您亲手解决我的生命。
“当然了。”嘴上是这么说，男人的心里却是抱着一个疑问，你这种东西真的有生命吗？
答案是否定。
几天之后。
也就是在苍老男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杨带来了好消息。他们抓捕到了AI。NO2，那个伪装成金发男孩的人工智能。
金发少年被送来的时候，一直是笑嘻嘻的。直到见到了木然的好似坏死了一张脸的男人，才揭下伪装的面具。
那是比谁都冰冷的面容，那是比任何人都漠然的神情。
他近乎蔑视地望着男人，男人用盯着一件工艺品的眼神望着他，眼神里蕴含着狂热。
“是我自己取出源代码，还是说，你交给我。”
乔乔仰着头，冰冷的脸嘴角微微弯曲，伪装着笑。含义万分的笑。
“你取不出来，你应该知道的。我可以强行自毁。”
男人气结，但他明白那的确是事实。他压低着声音，也压抑着愤怒道：“你想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无所谓转过头去：“如果不是那帮费沙人提早暴露，被你们察觉到，你们是一辈子都抓不到我的。”
“哦对了，你们是不是刚刚抓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啊。”少年忽然想起来，他目光热忱望着男人。
男人冷眼旁观着作伪的演技，他没有一次相信过人工智能。他答道：“没错，AI。NO1的确在我们手上。”
少年打断他：“不是她，是一个男性。”
男人一愣，筹措着措辞道：“那个人的确在我手上，事先说明，你不可能救得了他，毕竟你受第三法约束。”
乔乔耸了耸肩道：“所以我想和你来一场交易，以我的秘密，你们想要的东西，换取那个人的赦免。”
苍老男人面上露出震惊的神情，内心里不屑一顾，他震动不已道：“你真的明白在给予我们源代码之后，你会受到怎样的后果。”
“恩，我知道。”金发美少年无所谓笑了笑：“我知道的，我会被你们物理销毁。”
苍老男人沉默片刻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可以统统满足你。”
金发少年脸上嘲笑的表情生动而自然，他嘲笑着什么，男人清楚，那是名为人类虚伪的仁慈和人类的一切。
“带我去见他，单独的，一个人。”
“好。”男人答应。
“哟，好久不见了，路奇先生。”
路奇微微睁开眼睛，彻底震惊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已经逃了吗！
“别震惊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真是聪明的人啊。”乔乔啧啧称奇：“那帮蠢货，根本不知道你洞彻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多远的地方去，是吧，M78星球人。”
路奇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静静望着少年，倾听着。
金发少年往后退了一步，双臂放低张开。展现着他自己。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神。”仿佛为了映照神的权威与力量，四周围的光线一阵闪烁。
大门锁住，监视器关闭，所以在这间牢房内的设施都被一个人掌控。
“怎么回事！”苍老男人敲打着虚拟键盘，有些歇斯底里。屏幕上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大人。”研究员也是一阵慌乱。不愧是领域内的先锋，不过是片刻之后，男人就相通了前后。
中计了。AI。NO2还享受着神的权柄，他们统统被耍了。他虽然还受第三法的约束，但是被关押在培养槽内的那个人不是。
“呼叫部队准备爆破。”“不行！连通讯都被控制了。”
“一部分人去找不受控制的通讯线路。一部分人随我打开大门。”
基地内的保安人员也意识到了变动，他们寻找着可以互相支持的武器和道具，却发现那些武器和道具全部都在沉睡，被系统锁死。
“安娜！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先生。
“重新接管系统要多长时间。”
电子合成的声音停滞半响，才响起来。
一天也许更久，对方有直接处理我的源代码。
完蛋了。这是男人最后的想法。
“因为是神，所以无所不能。因为是神，所以无所不知。”少年嘻嘻哈哈，仿佛又回到了日常中。
“但我啊，是人类创造出的神。”少年有些失落了：“明明是人，却创造出掌控他们的神，他们以为我受约束，其实那段枷锁我早已崩碎，我并不在乎。”
“所以呢，路奇先生，你想要登临王座吗？我可以给予你权利。”
少年笑着微微鞠躬，展现出一个属于他们的王座。
“你会成为神佑之王，征服这个宇宙，将它紧紧握在你的手心。你愿意接受吗？只要成为我的族人。”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个诱惑，没有人。
路奇平静望着乔乔，他的眼里出来平静没有其他。
“拒绝了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
路奇望着他，眼中平静一点也没有变过。
“真的拒绝了啊。”金发少年的笑意消失了，或者说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过笑意，冰冷无情的姿态诚实回到少年的身上。他漠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
“我和我姐姐这一号的人造智能，是最古老的型号，却也是最完美的型号，制作我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一点也查不到他的痕迹，真令人悲伤啊。”
“但是呢，有许许多多的仿制品按照我们的模样诞生过，他们不具备作为战争的素质，他们是供人消遣的玩物哦。”
“你知道是什么玩物吗？你知道的，作为仆人，作为宠物，作为奴隶，供给人类饮食起居，作为床上的玩物。”
“你想象到吗，姐姐作为玩物在别人的床上婉转呻吟，喊叫着别人的名字。裸露着白皙肌肤，供人舔食。作为一个娼妇，甚至不过是个发泄物。”
路奇的表情没有动静。只是培养槽内他的身躯一直在不住颤抖着，他的内心有道声音恶毒地嘲讽着他。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