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这种毒妇,我可不想碰到,省的到时候稀里糊涂的送了命,呼哧,这酒真辣,不过也真带劲,现在身上暖洋洋的。”
“唉,平康,照你这么说,现在乐陵府就是个龙潭虎穴啊。”另外一个从没有去过乐陵府的人不由好奇地问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除了崔家,听说楚王麾下的大将穆将军现在也在乐陵府,咱们在幽州时没少听到他的战绩,那些常年受到鞑子侵扰的民间百姓,都称他为战神了。”
“呦,这么神,平康你好好说道说道。”
这边众人讲得热火朝天,那边绑匪二人组的脸色黑的与锅底有一拼,听到他们大肆嘲笑崔家,两人几乎按捺不住身上的怒气,作为崔家的家奴,生在崔家、长在崔家,乍然听到主家被诋毁,即使他们这种被罚之人,听到了仍然十分生气,更何况,他们被罚之前,作为崔三小姐身边的护卫,在乐陵府可是横着走的,这些行商之人,在他们面前那也是乖顺的和孙子似的,几曾听过这种话。
“老三,不要多事,完成三小姐的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而林燕染脑海里蹦进了崔家、崔三小姐、穆将军这些字眼,瞬间打通了她所有的思绪,她一霎那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穆宣昭时遇到的那个鞭打林安谨的三小姐,原来绑架他们母子的是崔三小姐。
看来这场灾祸还是穆宣昭给她惹来的,林燕染想通了此中关节,咬牙恨恨地想到,又一想起当日那所谓的崔三小姐对她的态度,更加肯定是穆宣昭招蜂引蝶的结果,这笔账她一定要找穆宣昭讨回来。
但是,现在她与林安谨困在这里,还不知道怎么逃脱,她又怎么找穆宣昭算账,而且,他们母子都失踪了这么久,想来杨致卿为了寻他们母子,阵仗必定极大,那么,与广平府相距并不远的穆宣昭知道了这个消息了吗,他会来寻他们吗?
林燕染心头烦乱,又想起贴身带着的那枚信物,自从来到这个世间,就一直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冷静的心,却不知不觉地做起了少女般的梦幻期盼,在遇到危险的关头,有一个英雄能够从天而降救她出困境。
随之,林燕染露出了苦笑,连杨致卿都不能及时找到他们母子,她又怎么能期盼穆宣昭来救他们呢。
那边谢家的随从仍然是高谈阔论,好在谈论的话题早就跳过了崔家,两个绑匪的脸色终于正常了起来。
“老大,你说他们声音这么大,什么话都敢说,一点都不避忌着咱们,他们是太有依仗还是……”
“估计是信了咱们的说辞,没有将咱们放在心上,老三,别想那么多,明日一早,他们走他们的路,咱们走咱们的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绑匪老大生完气之后,又一想,便得出了这个结论,这让他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小哥,您又来了。”绑匪老大一错眼看着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皮囊和一个手炉的平泰,忙站直身子笑着问候。
“我们公子瞧着这天气越发冷了,你们还带着女人孩子,怕冻出了好歹来,命我给你们带来一囊酒和一个手炉。”平泰说着便将酒囊扔到了绑匪老大手里,然后,将手炉递到了林燕染手里。
“这位……夫人,你瞧着脸色不好,像是生病了,咱们如今歇在这荒郊野外的,可不敢生病,别说大夫了,这天气里连草药都寻不到的。”
“小哥,请代我谢过你家公子。”林燕染声音嘶哑地说道,还用手背抵在唇边,闷闷咳了几声,坐实了她生病的情况。
“别客气,快笼着这个手炉,这里装的炭不仅是最好的银丝炭,而且啊,这银丝炭里还加了一味香料,据说能够强身健体、治病疗伤呢。”
“小哥说笑了,那种香料有这种奇效。”林燕染微觉奇怪。
“嘿嘿,加的是千步香,是种奇香,这些都是我们公子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平泰离去之后,两个绑匪将酒囊放在手边,观察了片刻,放在嘴边做了喝下的姿势,其实并未入口。而林燕染笼着的手炉,两人蹙眉等待了片刻,确信没有迷 药之类的东西,才放下了心。
手炉贴着手心,暖意融融,林燕染心里却激起惊天大浪,她十分确信这手炉里根本没有放什么香料,更别说是珍贵的千步香,那个锦衣公子是什么意思,他又在试探些什么。
但之后,那锦衣公子却再没有什么动静,让一直关注他那边的林燕染渐渐失望,而随着噼里啪啦的干柴燃烧声,夜色渐次深浓,身体逐渐疲惫,几乎就要睡了过去。但是,只要怀里林安谨稍一动弹,林燕染立马惊醒,眼前总会有一个守夜的绑匪,警戒地看着他们母子和那边的锦衣公子,没想到,这两个绑匪如此警惕,而那边的锦衣公子怕是也不能救他们出去。
又朦朦胧胧地坐了一阵,看着那边东倒西歪只余两三个值夜随从,这边轮到了绑匪老三守夜,他也连连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咕咕哝哝地暂时离开了篝火,站到了一处风口,吹着寒风让头脑清醒起来。
林燕染凑这机会,取了一段柴枝,在背后摸索着写出了一行字,为了防止被绑匪看到,她写的十分小心,眼睛又时时地打探着情况,这一行人写下来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收回握着柴枝的右手时,林燕染眼神不期然的撞入了一双温润却又薄凉的眼睛里,是那锦衣公子,林燕染不由长舒了一口大气,然后,不露声色地低下头,指着怀里的手炉,握起了右手心,示意对方他手里握着有他所说的千步香。
直到锦衣公子眨了两下眼睛,转开了眼睛,林燕染才从怀里掏出穆宣昭送给他的信物,紧紧地握着。
一夜北风紧,架的高高的篝火堆只剩下不多的几根木柴还在燃着,堆起了一堆厚厚的灰烬,睡了一夜,精神恢复健旺的林安谨揉了揉眼睛,在林燕染怀里醒了过来。
伸出小手按在林燕染的额头上,小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拿不准温度,又学着林燕染的动作,额头抵着额头,用他的温度测量林燕染的体温,随后欣喜地在林燕染耳边嘀咕道:“娘,太好了,没有昨天那么烫了。”
林燕染笑着揉了揉他头上的小揪,没有告诉他,小孩子的体温比成年人要高,用他的额头测试出来的结果并不准确,但是,看着林安谨放下心,她也不愿意让小小年龄的孩子操心她这个母亲,便忍着疼痛挤出嗓音:“娘好很多了。”
早早出去查看马匹和路况的绑匪老大回来了,示意绑匪老三接过林安谨,他则对着忙碌一团的锦衣公子一行人告辞,而后,绑匪老三紧紧抱着林安谨在前,绑匪老大站在中间看着林燕染。
“四位这就要走,不如再留下吃些干粮,路上也有力气呀。”平泰来到绑匪老大身边,笑着说道。
“多谢小哥了,只是我们急着上路,不再打扰各位了。”绑匪老大急不可耐地要离开这个破庙,他们如今耽搁的越久,风险越大。
“小哥,谢过贵主人借用的手炉,请收好。”林燕染坦然地将手炉递了过去,其中左手按着上面的把手,右手托着底部,在平泰伸手接过的时候,巧妙地将穆宣昭送她的信物,一块递到了平泰手上,而平泰又横在身前,阻挡了绑匪老大的视线,两人不动声色地就完成了交接。
绑匪老大看着林燕染顺从地起身,便满意地走在她身前一步,走向外面的马车。
锦衣公子自人影一消失,就来到了林燕染用柴枝写字的地方,看着地上一排字迹,锦衣公子嘴唇微动:“求救乐陵府穆宣昭将军,祸因痒痒粉。千步香。”
“公子,这是那位夫人借着手炉递来的东西。”平泰连忙将那块木雕的信物递给锦衣公子谢怀远。
“平泰,带着这块信物,将这句话传给穆将军。”谢怀远稍稍思索了一下,对着平泰命令道。
“啊,公子,小人不在你身边,谁来侍候您啊。”平泰在做谢家商行的管事之前是谢怀远的贴身小厮,最是清楚谢怀远的好恶,也最是明白谢怀远在饮食起居上另人发指的精细,若他离开了,剩下的那些可都是正经的随从,怕是难达到谢怀远的要求。
“这些不重要,如今不仅能够得到千步香的配方,还能顺带结识名震幽州的穆将军,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你马上赶往乐陵府,将此事禀报给穆将军,记得,一定要见到他本人,快去。”谢怀远不愧是谢家商行的继承人,三两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好处,至于是否会与绑匪的主人交恶,他倒是不在乎,有了上面的两个好处,不管得罪什么人也都值得了。
命平泰报信之后,谢怀远又沉思了片刻,竟然做出了让众人都反对的安排:“平康,你负责将这批药材带到乐陵府商行里,我带人跟着那两人。”
谢怀远的这个打算让平康等人大吃一惊:“公子,那两人看着就不善,您贸然前去,万一……”
“我自有打算,不要再说了,听我的吩咐,带着药材尽快赶往乐陵府,这里的事情谁都不许透露出去,都明白吗?”谢怀远心中计较一定,他只要带着两个侍卫远远缀着,不丢了对方的行踪就成了,以他的功夫虽然不能救下那对母子,但自保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没有身边这些不懂功夫的随从的牵绊,他如果要行事,反而更方便顺利一些。
“是,公子。”平康等人一听谢怀远严肃的话语,都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们在谢怀远身边多年,知道他这种态度便是代表着他下定了决心,不需要旁人再劝说什么,只需要手下人严格执行。
谢怀远带着两个侍卫出了庙宇,所幸外面覆盖着厚厚的大雪,马车的车辙很是清晰,为了方便掩饰行踪,并没有起马,谢怀远带着两个侍卫,循着车辙印急速追踪。
乐陵府,奉命密切关注广平府动静的王士春,看了手下送来的消息,心头一寒,脑门上出了一层的汗,脚步匆匆地赶往将军府。作为穆宣昭的心腹,王士春亲眼见过自家将军对那位林夫人的不寻常的态度,以他对自家将军的了解,不难看出穆将军对那林夫人的在意,虽然他不明白自家将军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动了真情,但他只想到自家将军看上的人如今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他就能想到即将要面对的可怕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