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钱是不是你偷的？”
“不是我，我没拿！”
“还敢嘴硬，这破墙烂瓦，鸟不拉屎的家，还指望招贼么？”
女人围着打着补丁的围裙，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藤条，冲着眼前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女孩身上狠狠抽了上去。
女孩泪如洗面，穿着单薄的绸布褂子，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锅灶前的柴火堆里。
正在长个子的年纪，裤管早已遮不住脚踝，带襻的布鞋露着脚背，没有袜子。
“我没有。真的没有……”女孩使劲搓着方才被藤条抽过的手臂，疼的不由自主的哆嗦，呜咽的解释着，恨不得将双腿双脚，整个身子都藏进炉灶底下。
那一刻，她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鬼，而是这个后妈。
“咱家，除了你鬼灵精怪眼尖，谁会偷看到老娘将那几十块钱藏在哪里？叫你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女人怒气冲冲的丢了藤条，顺手从柴火堆上挑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柳木，狠狠的砸下去。
“这个婆娘，又打孩子了……”
简陋的院子外头，聚集了不少村民，使劲的往院子里张望，一位婆婆啧啧的说着，不忍叹气。
“可不是吗，老陈家，就这一个闺女，这后娘，趁着老陈不在家，三天一打，要是霜儿她娘还活着……哎……”
一位中年大叔，扛着锄头，插了一句嘴，摇头叹息的离开。
“李婆，村里就属您辈分大，要不，您出面说说呗，照这么打下去，估计那孩子都没了半条命……”
一位噙着烟枪的老伯，咳嗽了几声对着身边的李婆婆说道。
“说了也没用……这女人何时将咱们这长辈当长辈过？”老婆婆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向院子里，一脸褶子，此刻更深了。
“咦，你们听，孩子不哭了？”
围观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李婆婆一惊，按耐不住了，拄着拐杖就往里走，却不料，正面迎来头发蓬乱，双眼恐惧的陈家婆娘。
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场景，呼吸急促，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你把孩子怎么了？要是孩子被你打坏喽，我老婆子做这个主，赶你离开碧水村，村长说情我老婆子都不容……”
李婆婆一看，这恐怕是把孩子打见血了，气的她将手里的拐杖使劲往地上戳。
“什么打坏了？我打过孩子么？我这是在杀鸡，正准备等晚上俺男人回来给他补补身子呢，你们都围在俺家院子干什么？没见过杀鸡？”
那女人顿时转了转眼珠子，这陈霜那死丫头，可千万不能死，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救，要是没得救，自己还得担待法律责任呢。
冲进来的乡亲们面面相觑。
“明明听到霜儿的哭声，杀鸡还杀出孩子的哭声了？”老伯说道。
谁知道这妇人，却弹了弹打着补丁的围裙，上前两步说道：“孩子胆小，看到杀鸡给吓得，怎么？大家伙儿都闲得慌？”
几人一听，有些退意，可是看向之前哭声传来的方向，应该就是陈家的伙房，虽然担心霜儿那苦命的孩子，倒是也不能硬闯，万一真的是杀鸡，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么。
“田不用耕？地不用种？管好你们自己，都给老娘滚……”
那妇人袖子一撸，耍起了泼，直接是将这些人推出了自己院子，李婆婆腿脚不便，险些被门槛绊倒。
关闭大门，陈媳妇将门栓扣上，架上横木，脸色顺变，转头就往伙房跑。
柴火堆已经被鲜血染红，那冒着热气的血一股浓稠的腥味，熏的她双目红血丝涌上，脑中轰鸣一片。
霜儿蜷缩在柴火堆里，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浸湿，此刻看去，还有滴滴鲜血顺着发丝徐徐滴落。
怎么办？怎么办？陈媳妇双手紧握，慌张的在伙房里踱步。
突然，她止住脚步，自言自语道：“只能这么办了。”
她开始着手处理霜儿的尸体，那双手托起霜儿尸体的时候，染上了让她毛骨悚然的鲜血。
“霜儿，是你不对在先，偷了钱不承认，娘虽然是后娘，但是，好歹也省了些钱供你上学不是，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打……”
陈媳妇念叨着，手颤抖着，胡言乱语着：
“你就和你死去的奶奶一个样儿，你是你亲娘生的，但是后娘因为嫁给你爹爹五年了，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你奶奶幸亏是被噎死了。”
“算命先生说了，是你克的，还说你命硬，谁知道你这么容易就死了……这是你的命，怪不得我！”
妇人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平静了，心似乎也随着她一层层的挖开伙房的地面而平息了。
她终于，慢条斯理的挖好了一个洞，将那尸体放了进去，盖上了泥土。
她开始着手处理被鲜血染红的柴火，她果真杀了一只鸡，退了毛，就用那些染满霜儿鲜血的柴火，文火慢慢炖着。
她目光散乱的望着锅灶底下的火苗跳跃，侧目瞟一眼那新翻泥土的地方，她突然丢下火棍，用脚，使劲的踩踏泥土，希望能踩的平整一些。
夜深人静，院子的木门打开。
“做了什么美味的饭菜？挺香嘛！”男人一脸疲倦的回来，闻到了鸡汤的味道，倦容瞬间舒展开来。
坐在自家的木凳子上，喝着鸡汤，吃着小菜，再倒一杯烈酒，惬意非常。
“霜儿呢？这鸡腿，给霜儿吃，正长个头儿呢，得吃点好的。”男人跐溜喝了一杯酒，从一进门，女人一句话都没说。
“霜儿？你来的时候没看到霜儿么？她一放学就去路口等你了，你也真是的，半个月才回来一趟，霜儿想你，在村口等你，方才我都忘了问你！”
女人镇定自若，将一小碟腌制的萝卜干放在男人面前说道。
“我还真没看到村口有霜儿，嘶……这孩子，指不定是跑到李婆婆家找二愣子玩儿去了！”
男人说道，尝了尝小菜，喝了一口酒，就放下了筷子道：“我去李婆婆家找她去，一会儿就回来！”
女人上前刚想阻拦，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如铜铃般的声音：“爹爹，我回来了，二愣子哥哥给我的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