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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汪长明和黄菊做房地产的成功,带给小镇人的冲击波,丝毫不亚于汶川地震的那声沉闷的地震冲击波。它使小镇人在一夜之间,似乎明白了他们一辈子也没明白过来的道理。就连那刘志林都明白过来了,他跛着他的左脚,前倾着他的身子,像一个醉酒的闲汉,成天在小镇的街面上穿来荡去,口中含混的念叨着:要致富,多修路,屁话!要致富,多栽树,鬼话!要致富,只有去搞房地产去,正理!!

随后,一场房地产的狂潮如那久旱之后的狂风暴雨,迅速席卷了整个小镇。造房,买房,炒房,成了比太阳光还要炙热的词儿,成了比交配还要强烈的欲望。有门道的,从政府拿地。没门道的,拆建旧房。最有能耐的,还是在街头混出了威名的混混头儿。他们不再成天无所事事,打打杀杀了。他们既按常理出牌,从政府拿地;他们又不按常理出牌,私拆自建起了如雨后的春笋一样的小产权房,凭着稍微低廉一些的价格,也卖得红红火火。

很快,他们也成了腰缠万贯的大款,出入于高档酒楼和茶楼,混迹于黑道和白道。他们成天打探着美女和野味,为此不惜奔驰百里,一掷千金、万金,以致一时洛阳纸贵,一家往日生意冷清的野餐馆里,更是一桌难订,一张餐票难求。

与此同时,一股集资、融资、投资的暗流,也如那大叶榕树上的寄生藤,无需土壤,也依附着房地产业疯狂滋长和蔓延起来了。为了拿到更多、更大的项目,汪长明、黄菊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开发商们,也急需得到更多的资金,他们对资金永无止境的巨大需求,催生和催长着这种地下产业。而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资金,又极大地刺激了开发商们本就勃勃的野心。

千万别以为开发商们这是在饮鸩止渴。房地产巨大的利润空间,让他们明白,只有拿下了大项目,才能挣得来那大钱;只要一挣来那大钱,他们就犹如获得了一个大丰年。农民们都知道,大丰之年里,谁还会在乎那些雀鸟之食?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些资金的高额利率。

也千万别以为那些投资者们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傻冒。看看现在的小镇你就知道了,他们现在生活得多么轻闲,多么滋润。他们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起了早,贪了黑,去辛苦地挣那些分分钱,角角钱,块块钱了。他们坐在茶馆里,酒桌上,潇洒地搓着麻将,悠闲地喝喝酒。他们的钱,就像那夏季地里的庄稼,自己在疯长着呢。

所以,在把他们辛苦积攒下来的钱投出去后,他们觉得还不尽兴,他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房产证来,也投了进去。他们为自己的这一重大发现感到高兴和自豪!想不到,往日里躺在箱底下的死东西,每年也能为他们换来几千上万的利润。他们感到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过得这样美满过。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不是也就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可是,成天转悠在街道上的老镇长却嘴巴犯起了嘀咕,心里犯起了困惑。自从剃刀黄挂刀封店以后,他就感觉到现在想理个发,却没了个去处,心里好像没有了着落。这个偌大起来了的小镇,每条街都开着几家理发的店面,每一个店面都挂着刺眼的招牌,可一走进去,人家瞅他一眼,总是爱理不理的。你说剃个头吧,人家说店里没这个业务。你说那就理个发吧,人家几剪子下来,给他理出一个不三不四、阴阳怪气的头型来,回到家里,就连老伴都说他像个怪物。理发之后修个面,这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人家翻着白眼说道:不会。难不成这男人上了年纪,还只能那头发长,胡须不长?

最让他气恼的还是洗头了。在剃刀黄的店里,至少也得打上个两次洗发水,冲洗过两三次,让你感觉到每个发根都洗到了,也洗净了。可在这些店里,那水还没把头浇上个遍,那小姑娘就递给了他一条毛巾。他先还感激着呢,觉得发没理好,但这态度还好,想得周到。他以为是人家怕他眼晴里进了水,先让他擦拭一下。谁知他擦拭了眼睛,低着头等着继续洗时,那小姑娘却早已走远了。

等他抬起头来,问道:这就洗好了?小姑娘嗯了一声。他继续问道:你们就这么给顾客洗头的?小姑娘反倒理直气壮地问他:你还想怎么洗?干洗按摩,还是泰式洗头?那可还得另外加钱的。把他气了个够呛。

当然,老镇长嘴里嘀咕、心里犯疑的,还不是这。看着这一幢一幢、一排一排如老鼠下儿一般新冒出来的高楼,这一条一条新开发出来的街道,这一大片一大片圈围起来、正在破土动工的建筑工地,他不禁想到,这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来,需要修这么多的房子?晚上走在这街面上,两边高高的楼房里,却看不到几户亮灯的人家。那些黑灯瞎火的房屋,有的虽然装修了,也至少有七八年了没人居住。有的甚至没来得及装修,一家人又出去打工去了,不知这些人长年在外,辛苦挣钱买来这房,是来干什么用?都等着它们增值吗?谁又能保证,它们的值总是增呢?

再看看这街面上吧,百业凋零,唯独这茶馆、酒店,生意兴隆。小镇人现在开店都开精了,卖百货,卖副食,卖文具,卖书籍……所有这些都亏本了的话,只要一转行开个茶馆,保证生意红火,只赚不赔。他也知道,现在的小镇人十有八九都依附着房地产在吃,在喝,在玩,但他不知道,这房地产业能维持他们吃喝多久,玩多久。

这样一路想着,他来到了剃刀黄的家门前。向着街尾望去,他望到了那里的几棵大叶榕树。它们郁郁葱葱的树冠上,像是长出了一头淡黄色的长发。他知道那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寄生藤,它的名字叫菟丝草或菟丝藤。只要有一根寄生在了树上,虽然它们根不接地,只从树上吸取养分,但是,它们却会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和繁殖。如果没有人类的干预,它们很可能就会让那树枯萎,甚至于死亡。他恍然间有些明白了,这多么像小镇的现状呀!

虽然他看到刘志林用他的拐杖的弯钩,正钩下它们鲜嫩的藤尖,放在嘴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但他知道,光靠了一个刘志林,是拯救不了那些树的。

他想找剃刀黄给自己理个发,和他说说话儿,于是他走进了剃刀黄的家去。剃刀黄坐在电视机前,虽然望着那电视屏幕,眼睛里却犯起了困来。老镇长叫了一声:烧火佬!剃刀黄睁眼一看,是老镇长,也回敬了一句:你不在家烧火,跑出来干吗?一边说着,一边让了坐。

随后,他们又像一对老朋友似的说起了话来。剃刀黄说:人老了,屁股一挨凳子,就犯困了。老镇长说:是呀。所以这白天呀,我就出来走走。停了一会,老镇长说道:有行头吗?给我理个发吧。剃刀黄说:那街面上不是都开着店吗?老镇长叹道:现在的店,哪是为我们开的哟,以后头发长了,还真不知去哪理了。剃刀黄说:那就不让它们长,当和尚去吧。老镇长笑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以前你开着店吧,还以为你是想挣完全镇的钱;现在你不开店了,还真找不着一个理发的去处了。剃刀黄问到:是去店里理吗?老镇长说:难得走了,就在这里吧。说完,他端了那把坐椅,放在了剃刀黄的家门口外,坐了下来。

老镇长心里有太多感慨,剃刀黄一理起发来,他便连珠炮似地说了个没停。他首先慨叹起他当镇长的时候,成天都是跑村下队,亲自督导农民修水利,开梯田,每季庄稼,从播种到收割,都是事必躬倾。农忙时节,还吃住在农民的家里。剃刀黄笑着插话道:你那是瞎指挥嘛。老镇长没有反驳,继续说道:说来也怪,那时吧,领导、农民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忙活着,可就吃不饱一个肚子。你看现在镇上那些当官的,成天就是和那些大老板、开发商们迎来送往的,心里想着的,就是征地卖地修房子……说到这里,老镇长突然想到了汪长明和黄菊,没再说下去了。

剃刀黄倒没在意老镇长的话,他正专心地给他修着边幅,今天老镇长没打瞌睡,剃刀黄理得很快。

修完面后,剃刀黄想进屋去倒水给老镇长洗头,老镇长说道:不用了,我回去以后在水笼头上自己冲冲就行了。剃刀黄说:那,今天就免费给你理吧。老镇长说:什么话来?这么麻烦你,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一边说着,他一边掏出十元钱,放在椅子上就走了。虽然他也知道,剃刀黄不缺了这点钱,为他理发也不是为了挣钱,但他仍然愿意付上超过了平常两倍以上的价钱。他觉得剃刀黄为他理出了一份顺心和舒心,付上这钱,值。剃刀黄见老镇长放了钱,自然不肯收下,可当他刚想叫住他时,老镇长却已经走远了。

恰在此时,一辆红色的三轮车开了进来,车头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胖的女人。那女人面带微笑没有开口,放在她车边上的那个喇叭却为她大声吆喝着:北方馒头!老面馒头!

剃刀黄看到了榕树下面的刘志林,买了两袋馒头。可当剃刀黄把它们递给他时,刘志林的眼睛却先鄙夷地看了看他的馒头,再仇视地看了一眼他,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藤靠了树,我吃那藤,蜻蜓吃着自己的尾巴,各吃各。然后折了他的身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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