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汀脱下了睡袍,雪月银白色的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映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她赤着脚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踱着步,红色长发覆盖在光滑的背部上,每当思绪断掉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刺激自己的大脑。
“我要一个永远都不会攻破的工事。”那个男人就这样平淡得说。好像是在决定晚餐要吃什么的问题,换做是别人,或许觉得他是在玩笑,但是冯汀可不这么想。
他有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也没有人敢和他讲道理。
她扯出一缕头发在手上缠绕着,一般她是不会陷入这样头疼的问题中。
“我要一个相当于铁堡成本三分之一,强度相当于铁堡三分之二的工事。”那个男人就这样平淡得说。
所幸那一次她完成了任务。
Okok,她承认有时确实被这种苛刻的条件逼疯,但是让她欣慰的是,每次她都能满足那个男人的要求,她喜欢那些岩石,钢铁,水泥,砖块,火药,子弹。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是个古怪的爱好。
她开始想和他谈谈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来这里了。
男人是靠不住的,金钱也是会花完的,女人的依托只有这些建筑物。它们不会背叛,不会逃跑,当女人看它们不顺眼时,就只需要收拾行装,搬到另一个建筑物里面去。当然,如果她不爽,大可以一吨炸药问候,但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好聚好散,你见过有几个女人分手后把前男友杀了的?所以她只会炸掉一面墙,打残就可以了。
但她好歹是承袭了老不死的爵位,一个伯爵整日和一堆石头厮混似乎是有辱门风,幸运的是,她就是要糟蹋那老不死的“门风”。
“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她还记得小时候溜进祠堂时,老不死训斥她的场景。“丫头进来,祖宗会动怒的!”老不死的拿着手杖把她抽得青一块紫一块,母亲只能在一旁求饶。老不死的根本不信所谓“科学”,却对苏克巫师敬若神明,因为苏克巫师曾治好了他多年的哮喘,母亲本来只是一个老不死的一个丫鬟,只因为苏克巫师说母亲是藏金腹,生了娃娃是要光大门庭的。就这样在老不死的五十岁的时候,十五岁母亲成了这个老不死的第六个侧室。彩发人娶黑发人在当时是个新鲜事,人们都说混血儿会很漂亮,冯汀的出生印证了人们的观点,只不过她没有继承老不死的金色头发,也没有继承母亲的黑色头发,而是鲜亮的红色头发。这让老不死的十分愤怒,他甚至想把她淹死来发泄自己的怨气,直到祭祖时通过那个巫师得到祖先的“回复”确认这是自家的种,这才让老不死的心绪平定下来。
冯汀点燃一支烟,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的日程安排,接话员只是推脱陛下很忙之类的话。她笑笑,开始回忆起以前的事。
……老不死的没有儿子,这样说或许比较不严谨,因为老不死的正房夫人还是有所“斩获”的,只可惜那个大公子带着老不死的五夫人跑掉了。其余几个夫人要么生下夭折的女娃娃,要么就干脆没有动静,虽然苏克巫师给她们都祈了福送了药,但还是没有效果。这让她成了老不死家唯一的种子,但是老不死的依旧很难接受自己的家业将由一个女娃娃继承的事实,这或许就是老不死的给她取了个“卡尔”做名字他的原因。不过老不死的开始动不动就用棍棒和鞭子去教训冯汀,在当时她的心中,虫子只是一个传说,而棍棒则是一个现实。直到冯汀发现了一个石头屋,每当老不死的想要打她时,她就躲在这里,潮湿带霉味的石头墙壁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咳了两声,丢开烟,从抽屉里找到一包白色粉末掺到另一支烟里。顺便又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会不会来。
……虫族攻进阶梯平原的时候,老不死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开始整日整日的咳血,与此同时,不知怎么回事,那个大公子得了消息,连夜要赶回来。老不死的在那几天十分兴奋,全然不顾自己儿子拐走五夫人的事情。只不过这位大公子的运气没有那么好,一支游走的虫子队伍袭击了大公子的居住地。然后老不死的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被完全啃掉的脑袋。
“请您节哀。”那个送回“大公子”的长官说道。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还只是跟在长官后面的小跟班。她清晰的记着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我那么多钱养你们!”老不死的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这帮猪猡!连我儿子都带不回来!”在她印象中,老不死的从未这么生气过,这让她感到很恐惧。
“您说错了。”长官冷冷地说。“导致令公子死亡并不是我们的无能,而是令公子的无知。并且因为他的无知,我的战友连全尸都没留下,但愿,您也别那么无知……”说罢,长官带着自己的士兵走出了出去。自然是把刀拔出来走了出去。
不久后,前线传来了超巨型虫体出现的消息,长达一百二十公里的潇佳防线被它一口吞吃。人们的慌乱开始加剧,谣言开始滋生,刚开始说这个家伙体长一百余米,但是人们无法想象一百余米的东西是怎么吞吃一百多公里的防线的。于是这个东西在人们的流言中“增大”到了一百多公里、一千多公里,甚至有人说那家伙和赤道一样长。对于这个家伙的名字也是众说纷纭,因为几乎没人见过它,直到一个精神奔溃的士兵从前线逃回来,从他口中人们得知了钰砜防线已经被吞吃的恐怖消息。
“耳朵都被震……聋了……聋了……好多蜇体都冒了出来……蜇体……聋了……都聋了……蛰体……”
被恐惧统治的人们只听清了这个精神错乱的士兵的只言片语。于是,超大型虫体以“龙蜇”为名,开始在民间流传。
老家伙几乎被这些流言吓死,他把自己的夫人挨个叫到屋里,用自己的左轮枪把她们打死,然后让下人把她们的尸体埋到自己墓的旁边。“死了就不会改嫁了……”他想着。他没有面对虫族的勇气,没有面对自己死亡的勇气,没有面对自己死后夫人们改嫁的勇气,他甚至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他把冯汀叫到床头,把枪递到她手里,然后告诉她她的母亲已经被杀的事实。然后静静等着冯汀一枪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等了许久,冯汀都没有扣动扳机。
“杀了我,我的家业全给你……”他哀求道。“我不想死在外人手里……就像我打你一样……自家人打自家人……和外人不一样……”冯汀很平静,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是……苏克巫师的女儿……”
老不死的表情瞬间凝固,冯汀微笑着扣动了扳机……
老不死的……还是死了……
冯汀从迷幻中回到现实,卡尔,卡尔,这个男性化的名字让她很别扭,当听说那个男人很讨厌彩发人的名字后,她索性改随了母亲的姓氏,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反对她了。
“汀……”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穿来,她****着身子从沙发上跌下,匆忙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的电话。“或许今天我去不了了,抱歉。”他在电话那头说道。
或许是药劲还没有过去,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一边走一边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摘下可以用的武器和弹药挂在自己的身上,鲜血从额头上滴落在地上,却因为地面吸饱了血液而渗不下去,他伤痕累累,他一瘸一拐,他跌跌撞撞。就在刚才,这些人还都是他的战友,活着的战友……
“你要去哪?”冯汀冲他喊道。他的身影陷在日出的光轮里,经过一夜的鏖战,他已经是仅存的生还者。
“你疯了吗?那是前线!”她几乎哭出了声,身后那些被保护的居民也开始劝道。
“都是它的错……都是它的错……”他眼泪混着血从眼角处滚落。“我要去……我要去……”他哽咽着,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嘴唇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牙齿。
“杀掉龙蜇!”
……
冯汀回过神来,对着话筒却也是一阵沉默。
“怎么……”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事……”她知道,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对方仿佛也在犹豫,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因为她,这个男人的心里,被这个世界塞满了,没有留下一丝空隙。
她微笑着对着话筒说道:“那就这样吧……晚安……文旗陛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