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母亲的目光有些许绝望，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即使他现在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天用爱弥补她之前所受过的伤，唯独这件事不可能改变，如果时光倒流，他们又不会相见。
他一直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害怕之余又不想失去她，他们错过了五年，不想再错过更多的五年。
可人生本来就不可能完美，总要作出一个选择，如果你迟迟不作出选择，那老天爷会让命运给你安排。
“儿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希望我能保守秘密，最好我们能隐瞒一辈子。但你有没想过，这是你们心中的一条刺。你每天害怕不知何时她会知道，这样活着不累吗？”
也许是因为心胸开阔了，容柳月想的事情也全面了，开始会为儿子想，可人总是自私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不受伤。
“我累，可是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不想放手，一刻也不想。
如果说曾经为了答应父亲的事而压抑对她的爱，那现在能阻碍她的就剩下父亲的那件事，可为什么父亲做过的事，要他来承担结果？
他只是想好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而已，为什么就那么难？难道他不配拥有幸福吗？
“君奕，你……”容柳月试着去开解钻牛角尖的儿子，却听到陶瓷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错愕看向那地方。
董艾不敢想象，她不过是提早半个小时回家而已，为什么世界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起那份调查报告，里面所说的不正是他们现在谈论的吗，她好想问清楚，却没有勇气迈开步伐。
同时，她想到了逃，只要跑了，这些话她就当没听见，可惜天不从人愿。
她双腿沉重走不了，所以扶着储物柜一步一步挪着向前，眼看就要悄无声息越过谈话的他们，手肘却一时不注意碰到储物柜上价格不菲的陶瓷花瓶。
‘乒乓’一声巨响，伴随着陶瓷落地的沉闷声，在宽阔的大厅和饭厅内回荡。
谈话的傅君奕和容柳月同时看来，董艾无处可逃，只能待在原地，是他第一时间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将她带离一地碎片。
“有没哪里受伤了？”他边说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只是掌心传来的冰凉令他蹙眉。
容柳月第一个回过神来，盯着董艾问：“你听到了多少？”
这时，傅君奕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身体下意识僵硬，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跟她的一样冰凉，甚至比她冰上好几倍。
董艾本想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路过，偏偏天不从人愿，她不仅留了下来，还被他们发现。
看来，老天爷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要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她直接面对问题。
她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问：“你爸当年时不时亏空公款被我爸抓到了？”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傅君奕很是讶异，却没再选择隐瞒，“……是”
“你爸明着约我爸到外面谈事情，实际上暗中叫人在他车里做手脚，只是你爸没料到车上还有一个我！所以才良心发现，无条件让我住在傅家！阿姨，我说得对不对？”
容柳月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有意避开董艾的目光。其实，策划这件事的人，她也是其中之一，唯一不知道的是儿子。
容柳月的默认，令董艾寒透了心，“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爸明明说了给傅棠时间解决，填补这个数目，甚至拿出一部分钱先垫上，你们却狠心对他下手？”
“你爸给你傅叔叔垫了一笔？可他没有说啊，只催着我丈夫快点填补公款，而且咄咄逼人。”这怎么跟当年的事实完全不相符？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真想知道，你们是怀着什么心情收养我，弥补愧疚吗？你们是不是每天看着我在笑我愚蠢？我甚至最后还双手供上父亲留给我的股权？你们就那么急着想要完整的傅氏吗？”
“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蔡助理？”容柳月眯起眼眸，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人，只有他了。
“阿姨，是不是很惊讶，百密也有一疏。”如果不是蔡叔叔，或许她傻傻地跟杀父仇人一起生活。
最可悲的是，她竟然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这些她以为只会在电视剧上演的情节，如今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可以怪我们不要紧，可君奕是完全不知情的那个人，你应该原谅他。”容柳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儿子，他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她很担心。
“原谅？”董艾轻笑出声，无视他伤心的表情，也察觉到他的手好几次想伸过来抓她，都被她轻易逃掉，“你要我怎么原谅你们，你们能赔我一个爸爸吗？”
“念在我们养育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
董艾蓦然止住笑声，眼睛微微眯起，出言打断容柳月的话，“你们养我那么多年，就是想灌输我该感谢你们养育之恩，再原谅你们杀父之仇是吗？”
“呵呵，论心机，大概没人能比得上你们傅家了。”
是的，她没得选择，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她不选了。
话音刚落，她就立即转身快步朝楼梯走去，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待了，这样下去她会窒息的。
她要走，要逃得远远的。
上楼声传来，容柳月发现儿子还呆在原地，她推了推他的手臂，“还不快去追？”
傅君奕回过神来，跟着快步走上楼。容柳月看着儿子匆忙的背影，以往没有这一刻那么希望，儿子能幸福。
跑上楼，看到的是董艾在收拾自己的行李，速度非常快，他上前抓住她的手，“你要走？”
“你觉得我有留下来的必要？”董艾冷声反问，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手上未完成的事。
如果不是硬撑着，现在的她肯定哭得不成样子，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哭，这里不是她的家。
他再次抓住她收拾衣物的手，她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目光紧紧注视着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抬高她的手放在她手心。
董艾垂眸看了眼，那是一把钥匙，非常眼熟。
是他们曾一起生活的那个家的钥匙……
他没有开口逼她留下来，知道她需要时间冷静，而是说了句：“别离我太远，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