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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雪花是白色的记忆 大雪封山捕猎麻雀

春天,是绿色,山上、树上、地里、沟里都是绿色的芽,绿色的小苗。夏天是彩色的,除了绿色,增加了很多花的颜色,有野菊花的黄色、油菜花的黄色、荞麦花的粉红色,还有各种白色、红色、紫色等各种颜色的野草花。秋天,是金黄色的,熟了的麦子、熟了的玉米、熟了的谷子。冬天又是没有颜色,好像所有的生命都悄悄谢幕,山是光秃秃的,树是光秃秃的,地是光秃秃的,在下雪之后就变成了白色的,好像天上撒下一块白净的布,盖住了整个村庄。

每个冬天,都会下好几场很大的雪,很多时候都是在晚上下,早上一起床,屋外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大雪封山,大雪封路,大雪好像封了所有的东西,山上是白色的,树上也挂了一层白色,路上也是好好地积雪,屋顶也是白色的,所以,所有的人都在自己家呆着。雪停的时候,会先扫院子里的雪,在院子里堆起一个个雪堆。扫完院子里的后,就扫门前的,门前的有些人也堆成雪堆,有些人会直接扫到院子前面的菜地里。扫完目前的雪之后,有些老人会一直村里的路上扫出一条小小的步行道。

村里每家每户都早早储备了过冬的面粉,地窖里也有土豆、白菜还其他一些蔬菜,厨房的几个大缸里也腌好了酸白菜、咸菜,还有炼好的大油和臊子,所以大雪封山封路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对人没有影响,对动物的影响就大了,特别是对一直坚守在本地的麻雀影响特别大,它们没有任何地方去找吃的东西,挨着肚子在树枝上喳喳叫,时不时从树枝上踹下一点点雪。

麻雀没有食物供给了,给木子他们创造了机会。他们会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找一根短一些的棍子,再找一块门板,把门板长的一边放到空地上,另一边用短棍支起来,找一个平衡点,短棍就稳稳地支起了门板。然后在木棍上绑上一根很长的绳子,将绳子一直延伸到屋子里,最后在门板下面撒一些玉米、谷子之类的粮食,就回到屋里,躲在门帘下面等着麻雀来吃。

等的时候,他们会将绳子提前握在手里,等很多麻雀都到门板底下吃粮食的时候,就会使劲往回拽一下绳子,短棍会被拽回来,门板就重重地砸到地面上,下面只顾着吃粮食的麻雀或者反映不敏捷的麻雀就会被门板砸着,大多数会被砸死,魂归西天,少数的也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每一门板都会有很多收获,少则十几只麻雀命丧板下,多则二十多只,有的时候能有三十多只。

门板是重武器,会荼毒很多雀灵,但是使用的人还是很多,因为乡亲们都觉得麻雀是有害的动物,每年会吃掉很多谷子、麦子,是跟人夺食的,所以打死麻雀被看做是为村里人做贡献。后面,有些人还觉得用门板打死的麻雀扔了可惜,就用开水烫死麻雀,然后拔毛,取出翅膀底下的两块肉,收集起来,切碎炒菜吃。

木子、鬼杰和田铎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但从来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他们家人如此做。虽然觉得麻雀不好,但是一次打死那么多只麻雀,他们心理还是觉得很难受。难受归难受,他们还是非常渴望下雪,非常渴望能够在下雪的时候用这样的方法抓到几只麻雀,还希望鸽子也能够来找吃的。因为门板太沉了,他们卸不下来,也很难抬动,所以木子他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门板,用筛子代替门板。筛子是圆形的凹进去十多厘米的底部有很多小孔的东西,使用一种植物的杆编的。把混着很多壳子、秸秆的粮食放到筛子中,双手端起筛子,左右摇晃,细小的粮食会从小孔中掉下来,粗一些的壳子、秸秆就留在了上面。筛子的孔有很多种,有大有小,用来筛不同的粮食。

下完大学后,用筛子诱捕麻雀,一次只能在筛子底下扣住几只麻雀。木子他们第一次接着大雪诱捕麻雀的时候,是在木子家,三个人挤在一起从窗帘后面看,看到有麻雀飞到筛子底下后,就急忙抢着用力拉了一下绳子,三个人都很激动的抢着拉了,都不知道真正使劲拉动绳子的是谁。他们太激动了,拉早了绳子,没有等更多的麻雀来吃筛子底下的谷子,就扣住了一只麻雀。跑到筛子旁边,三个人更是激动,六双手忙乱地抬起筛子,同时去抓筛子底下的麻雀,结果谁都没有抓住,麻雀飞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明白多人共同做一件事情时分工合作的重要性,要是能够明白,那只麻雀就不会飞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很小,怎么会明白这些道理呢?

第一次尝试失败后,他们不甘心,又支起筛子,进行第二次诱捕。可能在远处的麻雀看到了第一次的陷阱,等了好一会,没有一直麻雀来吃筛子底下的谷子。正当三人准备放弃,收回筛子的时候,飞来了两只麻雀,一会又飞来了几只麻雀,这次木子紧紧抓住绳子,没让鬼杰和田铎碰。鬼杰在一旁看着着急,催木子赶紧拉绳子,木子就使劲拽了一下绳子。这次扣住了两只鸟,木子慢慢抬起筛子,田铎负责堵住一只鸟,防止飞走,鬼杰在慢慢露出的缝外面抓另一只,就这样,顺利的抓住了两只鸟,放到一个纸箱子中,养了起来。在失败中,三人很快总结了经验,学会了合作,虽然他们都并不知道这些,也不明白这些。

抓住的麻雀,有时候也会在麻雀的腿上绑一根细长的线,让麻雀飞起来,然后又拽回来。可怜的麻雀,被他们抓住后,虽然没有马上丧失生命,但基本上都会慢慢死掉,被他们活活折磨死。木子后来一直觉得那是一种罪孽,很深的罪孽。等经济独立后,他还经常到花鸟市场专门买麻雀,买完后去放生。

每次下完雪,大人们都会第一时间清扫院子中的雪,所以木子他们都是在白天下着雪的时候诱捕麻雀的。如果是晚上下大雪,早晨起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的话,他们也就没有机会诱捕麻雀了,因为等他们醒来起床后,院子里的雪早已经变成了一堆堆的雪堆。虽然不能诱捕麻雀,但是雪堆也是非常好玩的,因为院子里的雪堆经常都是连成一条条直线的,不知道大人们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对木子他们来说直线成了一种游戏的条件,那就是跑着跳过雪堆,一口气跑着跳过在一条直线上的所有雪堆,最后看谁跳不过去。这个游戏不是比谁能跳过去,因为游戏享受的是没有跳过去的人踩着雪堆的遭遇,还有被大人看见后生气的大喊声。大人之所以大声喊骂,是因为那些雪堆中的雪是要扔到水窖中,化掉当做饮用水来用的。

木子的家乡很缺水,夏天雨水被引到水窖中存储。冬天,就只能往水窖中扔一些干净的雪,融化了存储。

雪堆很瓷实,在堆的过程中,大人们都会用铁锹或者扫帚使劲的拍打,让雪堆变得瓷实。等天气放晴了,雪堆开始融化的时候,大人们就开始把雪堆往水窖里扔。雪堆很多的时候,就用架子车拉,用铁锹切开雪堆,切成一个个雪块,然后放到架子车上,运送到水窖边,再扔进水窖。雪堆少的时候,就用背篼背,或者两个大人分别在雪堆的两边底部用铁锹合力抬起来,合作搬运到水窖口,直接扔进水窖。

搬运雪堆的时候,孩子们也会帮忙,一般就是直接抱起雪块,跑到水窖边,从水窖口扔下去。孩子们玩的时候,碰见谁家搬运,就跟着帮忙搬,更多的是凑热闹。

有一次,木子、鬼杰和田铎在村口大树下练习打弹弓,吴涛、小胖也来玩了。几个人玩了一会,看见小胖家开始搬运雪堆。那一次,雪下的很大,所以很多人家也在打谷场堆了雪堆,小胖家离打谷场很近,所以也堆了雪堆。几个人看见后,就去打谷场帮忙搬运,比着抱雪块,干的非常卖力,一个个好像那些雪堆都是他们自己家的,往他们自己家水窖中搬,小胖反而搬的比较慢,好像那些雪块是往别人家的水窖里搬。在前一天,小胖家已经往那口水窖扔了很多雪。一般扔雪块都是为了存储水,就是往冬天不用的水窖中扔,因为雪块在水窖中融化需要很长时间。

水窖口都会砌一个台子,先摆放木头,再铺上一层干草,最后在上面抹一层厚厚的泥。小胖家的那口水窖台子里的一根木头断了,里面的一些干草也没了,漏出一个洞。可能因为是冬天,小胖的父亲没有修补。正是这没有修补的台子惹下了大祸,也改变了村里搬运雪堆的历史。

前一天搬运雪的时候,天气晴朗,留在窖口周围的碎血块融化了,在太阳下上之后,气温下降,就变成了冰。第二天,是阴天,气温没有回升,所以并没有融化,大人们搬运雪块的时候,都躲着那一点点冰。木子他们刚开始也没有注意到冰,只顾着比赛搬,看谁搬的快,搬得雪块大。

忽然,田铎“哇”的大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哭,把正比赛一人抱起一大块雪的木子和鬼杰吓傻了,抱着雪块,呆呆地站在原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田铎站在水窖口旁边,大声地哭。

接着,又传来声音:“爸,救我!救我!”

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似乎有回音。这个时候,只见小胖的父亲飞快的跑到水窖口,大声喊道:“别怕,找大块的雪抱着,你妈找绳子去了!”

木子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小胖不小心踩到了冰,摔倒的时候正好用手撑到了水窖台上破了的洞,没有扶住,掉进水窖了。

“他妈,赶紧去找跟麻绳!”小胖的父亲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小胖的奶奶已经跑的很远很远,朝着自己家跑去。小胖的母亲听到后也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王鹏飞家也住在打谷场附近。王鹏飞的母亲正好在家门口收拾柴禾,听到了喊声,急忙进家门拿来了自己家的麻绳。

王鹏飞母亲拿着麻绳,拼命往水窖口跑。

小胖父亲从王鹏飞母亲手中接过麻绳,抓住了一头,径直往水窖里扔,在重力的作用下,麻绳自己往下掉。

“儿子,抓住麻绳!”

“快,抓住麻绳!”

“他叔,你使劲摇一下绳子,摇到娃手边!”

听到这话后,小胖父亲使劲挥了挥胳膊,小胖抓住了绳子。

“抓牢了,千万别松手!我们现在就把你拉上来!”

小胖父亲、小胖爷爷、王鹏飞母亲、还有木子他们一起使劲往上拉绳子,把小胖拉了上来。从水窖口出来后,小胖全身发抖,几乎不能说话了。在场的任何一个孩子遇到这事可能都不能说话了,能站着就已经很坚强了,因为窖水融雪刺骨冷,再加上命悬一线,大人也可能都会冻傻、吓傻。

小胖父亲抱起小胖往家里跑,正好看见小胖的母亲拿着麻绳往水窖方向跑,就大声喊道:“娃救上来了,你赶紧回家找干净的薄棉衣服,给娃擦擦身子!”

那天回家之后,小胖被脱光湿的衣服,用棉衣擦干身上,就上炕躺倒被窝里,捂了三层被子,慢慢才停止了发抖。

木子、鬼杰他们站在水窖口,呆呆地站着,想小胖会不会死?站了好久,就各自回家了,没有再玩雪。

从这件事之后,村里大人搬运雪堆的时候,就严禁小孩子凑热闹。家家户户的睡觉台子要是不牢固了,就第一时间修补。后来,水窖台子变成了水泥板,里面有很多粗钢筋,结实了很多。乡亲们也挖了更多的水窖,夏天存储的水完全够用了,也就没有人再在冬天用雪存储水了,雪还是会堆起来,不过都是直接扔到门口菜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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