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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话 风暴(下)

晚些时候,在乌云聚集的天空上,可以看到颇为壮观的场面,一条蜿蜒的飓风卷起海里的饵鱼,盘旋在离帆船不到两公里的方向上,为了避开它,船长掌着舵绕开了好几道海洋涡流,这里的每一道涡流都能使帆船沉没,你甚至可以看清一群在海底挣扎的野鸭,几天前,它们还在离这不远的小岛上散步。

丹尼的这一生都没见过几条像样的大鱼,他见过最大的一条鱼只有五百斤,而在这被风暴施虐的海洋上,居然有上千条比那大出三倍的怪鱼不停地浮上浮下,由于是在夜晚,所以丹尼能够清楚看清这些怪鱼长啥模样,其中一条长着鹰爪、拖着龙尾巴的家伙令他印象深刻,那就像是出现在童话故事中的巨兽,只有当女巫登场时才会出现。

丹尼抓牢船长丢给他的绳子,他并不知道这条绳子有什么用,因为它摸上去挺粗糙,很像是把手心贴在树皮上,起先,他认为这是条救命用的缆绳,抓住它是为了不让自己被风卷跑,之后才了解到,这条绳子是拴住船帆的。

风越来越大,并且下起了大雨,雨水很快就在帆船底部形成了规模,在它就快要漫到丹尼膝盖的时候,船长才丢来一只空木桶,对他们两个人说到:“赶紧把水泼出去,要赶快!”

丹尼完全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任凭感觉往外泼水,可雨下得太大,船里的水一下子又满了回去,就在这时,一只装满酒的木桶被海浪打了过来,撞到了船尾,撞上去的声音会让人误以为是触礁。

又过了一会儿,帆船上某处的钢丝线断了,使得船只在原地慢悠悠地转圈,丹尼一阵晕眩,等到帆船不再打转的时候,他的脑子似乎仍在兜圈。

“不用慌,海风只是折断了武器钢丝线,没什么大不了的!”船长在另一头喊着,听上去,他的精神还好得很。

“这船上还有武器?”丹尼问到。

“是的,我本想用它来抓条大鱼,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就在刚才,它已经沉下了海底。”

“你认为我们能够离开暴风区域吗?”

“这要看你生前是否会经常对心中的神祈祷,如果没有,那就听天由命吧,哇哈哈!”

船长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刺激,他在船头那边一直跪着,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不一会儿,他忽然端正了身子,将舵转了个方向,这个方向就是刚才他们过来的方向,还能够在狂风暴雨中辨认方向,这样的船长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们得回去,这样的风暴我们过不去!大雨比我预想中要来得快,看,崔凡特可是很少会下一场暴雨。”

就在这时,一直不出声的乔使劲扭过身体,他看上去比早晨憔悴多了,照这样下去,他明天就是个死人了,他在清楚听到这句话后,嘴巴微微抽动着,如果现在给他一支枪,他准会打爆船长的脑袋。

“回去?你现在说要回去?不!我们得继续往前走,因为这艘船已经被我买下了,你也只是我雇来的船长,你得听我的,还有你,丹尼!你也得听我的!”

丹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过他生气了,除了没有看好那只橡木箱子,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不,这样前进会很危险。”船长还在剧烈颠簸中腾出手来,找到水壶喝了一小口,在他看来,这艘船准撑不到暴风雨结束。

“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的话?这里是死后世界,既然我们都已经成了灵魂,那么如何使用灵魂就是我的自由!我要你继续向前进,你在干嘛?不,你不能松开舵手!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只有继续往前进了,因为舵和桨都已经坏掉了,你现在满意了?”

“哈!果然不该相信你的话,你一定又在耍花样骗我,别以为我不懂船上的技术,噢,你当然可以离开,因为你一直和鱼住在一起,我们呢?你打算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了?”

“我看你是疯了,被风吹坏了脑袋。”

“嗨,伙计,你别想就这么跑掉,你还得重新赔我一艘船,哦,等等,你要赔我的是数不尽的财宝,因为我们眼看着就快要到达那里了,你却故意葬送我们!”

船长不说话了,和一个走投无路的人交流感情是非常可怕的事,他将目光从乔的身上转移到丹尼身上,他觉得还是另外一个年轻人的态度让他好受些。

“那么你呢?少年,你也和他一样吗?”船长对丹尼说到,看上去,他已经开始放弃这艘船了。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要是你不想证明你也和他一样疯了,就快点回答我,至少我能带你离开。”

“离开?你能带我去哪?”

“回到牛奶小街,回到属于你最初的水晶小屋。”

丹尼精疲力竭地抱住桅杆,犹豫了片刻,他似乎听到另一种声音从耳畔边响起,它随着波浪漂浮不定,打在岩石上,击穿帆船底部,这种声音就像是能够维持虚脱的身体,让丹尼看到更加美好的幻觉。

他又看到了城堡,城堡再一次从东方升起,它比之前更加雄伟,更加华丽,重要的是,它越来越近了,在城堡的四周,海水都在往空中蒸发,海底只留下一些美丽的东西,五彩缤纷的珊瑚,还有坐在珊瑚上弹奏竖琴的美人鱼。

然而,城堡就像是只为了让丹尼看上一眼,就又立刻消失了,丹尼的脑海却被它带走,他是那么地高兴,以至于在船体彻底瓦解之前,他都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

“我不想回去了,看,船长,幸福正在朝我挥手呢。”丹尼说。

船长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惋惜:“那么你就留下,陪着你的朋友一起发疯吧,我可是要走了,再不走的话,连我也认不清回去的路了。”

“船长,那么再见吧,祝你旅途愉快。”

“同样也祝你愉快,先生。”

船长双眼紧闭,他松开他负责抓住的那根绳子,让撕成两半的帆被风带走,他面朝汹涌澎湃的大海,纵身一跃,之后,他的眼神又和之前一样透亮起来,他的身体附近忽然冒出许多条鱼,那些鱼是为他护航而来的,他们很快就在黑色海水中消失了。

现在,支离破碎的船上只剩下了丹尼,还有他的那位神志不清的伙伴,他们紧紧抱在一块,仰着头望着天空。

“看,那是月亮,那是星星,上面都装满了金子,我敢打赌,我们要去的地方遍地都是财宝。”其中一个人说到。

“猜猜我们谁能先到那,首先到那的人理应得到比后来登陆的人多出一倍的财富。”另一个人说到。

“多出一倍的财富是多少呢?”

“据说那城堡里的每一颗钻石都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大。”

“我终于可以变得富有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瞧不起我。”

两个人的声音很快就被巨浪吞没了,只有一只浸泡过很久的橡木箱子漂浮在海面上,那只箱子上似乎还稳稳地坐着一个老人,他看着他们两个同时沉没,摇了摇头,没有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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