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
不愧是大家。何慕钦扫了一眼，本市的名流大多来了，更是有许多媒体记者候在一旁。西装革履，四处充斥着客套声，不知道到底是来看画的还是来看人的。
有时候，艺术家比商家更懂得人心。
这样的画面，其实是他从小就熟悉的，然而这时候，却无端生出了一丝不耐。
“你慢慢看吧，我去一边转转。”看到几个熟悉的脸，何慕钦暗自琢磨，打算离开。
叶筱手挽上来，状似亲密的样子，侧过脸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一起进来的，你这就抛下我一个人，是想等着人笑话我嘛？”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依然笑靥如花，旁人看来，只以为两人再说什么甜言蜜语。
身后有人进来，看见何慕钦就笑着迎上来：“何少。”声音沉稳，衣着考究。
“薛总。”何慕钦伸手。中和总裁薛城，算不上多熟悉，是平时合作的伙伴，此时却只觉得避之不及。
被称作薛总的男人笑容满面，又转脸看何慕钦旁边的女伴，“这位小姐是？”
何慕钦微微皱眉，却只好介绍：“这位叶氏千金，叶筱。这位是中和老总，薛诚薛总。”
中和同叶家也有多年合作，叶筱才回国，正是熟悉人的时候，大方地伸出手，笑得矜持：“薛总，幸会。”
薛城与她握手，看叶筱的眼神有些不同。这样一个略显老成的男人，在这雅致恬静的画廊里，举手投足间带着适当的雅量，敛眉一笑却尽显英武之气。
叶筱略顿住，却没说什么，收起大量的目光，微笑转身。
又和数人打了招呼，叶筱一路上和何慕钦并无特别亲密之举，只是两人相伴而行，但逢熟人就立在身旁浅笑不语，换谁看了都不免对他们两人猜测上几分。
入了二层画厅，上前打扰的人少了，画厅四壁都是画作，中央立着高高的艺术展架，很是夺目。何慕钦心思却不在画展上，四顾无人，低声道：“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这样被人误会，以后难堪的怕是你。”
叶筱垂眉不语，嘴角噙着一丝不知什么意味的笑：“不劳费心。”
抬头去看画，长长的阶梯，通向无限遥远处的光明，那里太亮了，以至于看不清，是否还有路。
慢慢有人进来，何慕钦退开，向另一边画作走去。叶筱不以为意，走向中心的展架，以哥特式建筑为模型的建筑概念设计。高耸入云，底座坚实，所以撑得起设计者天马行空的想象。
但是展架终究是展架，看上去坚实齐整的石块层层堆叠。但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啊——”
一声尖叫，伴随着轰然倒塌声。
“有人摔倒了！”
“天哪！”
何慕钦猛然回头，只见一片混乱中，赫然是叶筱倒在地上。
“叶筱！”他急忙上前查看，额上和手臂上有砸伤，应该是叶筱用手护着脑袋，没有大事，“叫救护车！”
立即有工作人员赶过来，疏散围观者，何慕钦抱着叶筱往楼下跑。
何慕钦抱着叶筱冲出来的时候，镁光灯疯狂闪烁，原以为只是一场上流社会的盛宴，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何慕钦却没办法再估计这些了，门口有车候着，画廊安排的医生立即给叶筱做简单处理。何慕钦这才得以坐下来喘口气，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是……望向窗外，依然有不满足的镁光灯追逐。
“嘶——”许是碰到了伤口，半昏的叶筱醒来，半睁着眼看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生赶紧测试其反应，何慕钦也探过身去看她，本想问她展架怎么会倒，看她那样迷茫的样子，不忍再问。
叶家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叶筱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出事当时场面虽然吓人，但叶筱及时护住了关键部位，因此大多只是外伤。
“叶叔。”候在一旁的何慕钦见叶筱父亲进门，赶紧站起。
叶培安望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便疾步而入。叶世安在门外问了医生情况，和他交换了眼神，才快步走近叶筱。
“是我不小心。”叶筱微笑，额上裹了纱布，手背、手臂上涂了药水，精神好了许多，“多亏了慕钦。”
低头浅笑，一贯乖巧的样子，却叫房中其他三人同时一愣。
方沁姗姗来迟，进门前原本轻松的神色却在见到何慕钦的一瞬愣住了：“何少怎么会在这里？”
何慕钦欠身：“我和叶筱一起去的画展，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方沁轻笑，一边往病床方向走去，高跟鞋碰在地面的声音一如她的笑声：“那可真是巧了。”
她的笑声和语气是这样的不合时宜，叶培安皱眉：“你说的什么话！”
方沁这才略收敛了些，很是歉意的样子：“瞧我这嘴。”
叶筱垂眼不吱声，方沁坐下，扫了眼叶筱额上的纱布：“我只是觉得，小筱才同何少一起出门就碰到这种事，可不吉利呢。”
这话更是说得不妥，连何慕钦和叶世安都皱了眉，只是叶世安看着叶筱思索着什么，眼神复杂。
探望了一会儿，叶培安公司里也有事，见情况不严重，又匆匆准备离去。恰逢护士来检查情况，众人散去，让叶筱休息。方沁携着叶培安离去，何慕钦上前相送，叶世安特意走在最后。
他和叶筱相处的时间很少，可是，大概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堂妹。
“你何必？”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叶筱却没有奇怪，叶世安也没有等到回答，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叶大少爷。”叶筱轻笑，又被伤口牵出一丝疼痛，“你怎么会懂。”
叶世安脚步顿住，却没有说什么，半晌，掩门而去。
一室清冷。
叶筱微笑，幸好她早已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