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坐着最早的大巴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在这之前,她也没听说过的小镇。
木房子上接着串了小灯泡的链子,岸边搭着一排桌子,夜色深沉,来游玩的人都喜欢坐在那里喝些红酒或是饮料,和着河流的平静,感受小镇的微风。莫晓一个人坐着,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在晚上喝咖啡,已经成了常事。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陌生。莫晓在一个小旅馆长期住下,老板是一对年轻夫妻,女孩很喜欢莫晓写的书,于是,她出了很低的价钱就租下一个固定的房间。他们主要经营的是特产,旅馆只是副业,因此,莫晓可以在相当幽静的环境下写稿。女孩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凝凝。
店铺里不忙的时候,凝凝会说起她和老公施礼的爱情,在莫晓听来,太过平坦却很唯美的爱情,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年级,学校的集会上认识,后来保持联络,确定男女朋友关系,见了双方父母。毕业后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工作稳定下来,两人结婚。因为凝凝一直想在小镇上生活,老公筹够钱就带着凝凝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店,两人经济头脑都不错,生意还算过得去。
这天,凝凝一个人在理货,施礼出去了。莫晓在一边帮忙。
“莫晓,你有男朋友吗?”凝凝理着货架,问道。
“还没有。”莫晓笑着看看凝凝,答道。
凝凝沉默,手腾空着,“他可能还在等,或者已经走到我看不到的位置。”莫晓递给凝凝要摆上去的货物。
“我猜他一定在等,到你觉得可能找的回他的地方去看看。就算没有,当是回顾一下美好的过去。”凝凝从凳子上下来,说道。
“也许吧!”莫晓深呼一口气,说道。
莫晓接受很多杂志社的约稿,却没有签长约。最近写的最多的是关于爱情的长久度的看法,看来,连老天也想知道莫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按着固有的套路写,实在让人摸不到她的心思。
林谂则继续寄情于工作,偶尔到宇东的酒吧坐坐,很少喝醉,依旧是钟情的威士忌,夏亦辰回去父亲身边工作,鲜少联系,林谂也不刻意跟他联络,这些和爱情和友情都擦边的纷纭,说也说不清楚。
**公司,MissYang正向林谂汇报着公司的近况,也提议公司能签约莫晓,主要莫晓的文章在近段时间,多家杂志社都有刊登,据知情人爆料,莫晓结束和前男友的恋情,在某小镇上常驻,可能是为了疗伤。这样有噱头的情况下签约,反响一定会比想象中更大。
林谂一直没跟莫晓联系,其实是因为自己当初说的话太重,他想,等到彼此都静下来的时候,再跟莫晓谈谈。
林国仁因为身体的缘故,将董事长的位置交接给林谂。本来就很忙的林谂终于有了更多不让自己休息的借口,他觉得这样的时间会过的快一些,他也在期待和莫晓的再次相遇。
小镇的中午,即便被烈日烘烤着,还是没有太热。莫晓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着独属于她的文字,就着一杯凉透的速溶咖啡,一直写到天色暗下来。
“莫晓,今天晚餐一起吃吧!”凝凝敲了敲门,问道。
莫晓一般都在镇上的小餐馆吃,因为想要尝鲜,有时还徒步穿几条街去吃一碗面。“好啊,谢谢。”莫晓说着,忙开门跟着出去。
晚餐还算丰富,三菜一汤。凝凝一直给莫晓夹菜,还嘱咐她要多吃点。吃完饭,凝凝的老公忙着洗碗,还吩咐凝凝不要乱动,原来他们在最近有了自己的宝宝,莫晓笑着说,“孩子出世的时候,可得找我当干妈哦。”手还轻轻地摸着凝凝的肚子。
“好啊,老公,你说呢?”凝凝望着洗碗的施礼,说道。
“这当然好。”施礼关了水龙头,乐呵呵地问道。
施礼收拾完,就和凝凝在客厅看电视。莫晓跟他们打了招呼,又继续回房敲稿子,咖啡还放着,莫晓倒了咖啡,洗了杯子,又打开一小袋咖啡,冲好。两只手握着杯子,没合严的窗户,吹进来的风虽算轻柔,但在这样的黑夜,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寒冷。林谂呢?过得还好吗?和Alice结婚了吗?
早上起来的时候,莫晓趴在桌子上,一定是昨晚写稿子弄到太晚,累的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到有提示新邮件。
莫晓边打开边揉着眼睛,MissYang?莫晓继续看下去,大体的意思是**公司的东家林谂希望莫晓可以签约**,酬劳从优。
看到林谂的名字,莫晓还是有些惊喜的,她忍不住在网站上搜索了“林谂”,“林谂和Alice于今日取消婚约,Alice称遇到更好的选择”再看看日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那么,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林谂还有可能呢?她是不是该马上回复MissYang,她可以随时签约。可理智还是告诉莫晓,再等等,她和林谂之间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过去的种种,况且,她也不知道林谂还有没有对这段恋情有所期待。
莫晓关掉网页,拿了手边的手机,翻着手机上的号码,来来回回,还是没有拨出去。
莫晓继续在凝凝家住,还是时常发给杂志社稿子,不同的是,她经常要帮着凝凝做事,她也希望,这个小生命可以安全地来到这个世界。
日子就这样平铺直叙地向前走着,凝凝的肚子慢慢隆起,她的妈妈心疼女儿,就从城里赶来专门照顾她。莫晓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她还是得回到曾经的生活。
确定要离开的时候,莫晓忽然想到,小艾曾经说起林谂就是那个给自己留下“后会有期”的男孩,于是,她突发奇想地想到曾经的院子去走走,拖熟人联系和自己在网上的搜罗,终于确定了院子的位置。只是没有确定的说辞和图片可以证明院子是否还存在,莫晓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看看。
莫晓整理行李,凝凝坐在旁边帮忙叠着衣服“凝凝,你放着就好。我把这弄完了就过来收拾。”
“叠衣服我还是可以的,弄得就像我是个瓷娃娃,什么都不能碰似得。”凝凝笑着,继续叠着手边的衣服。
“好吧”莫晓无奈地看了一眼凝凝,整理着书籍。
“你想好了吗?”凝凝突然问道。
莫晓纳闷儿地看着凝凝“什么?”
“会不会去找回那个可能走丢的他?”凝凝放下衣服,看着莫晓。
“这个……这本书送给你”莫晓吞吞吐吐的,拿着一本自己签名的书递给凝凝。
书的封面是一盒没有开封的胶卷,书名《重》,翻开书的第一页,是莫晓写给读者的话。重是多音字,“chong”和“zhong”,前者主要是表述爱情里重叠的影像,像放在阳光下的胶卷,无数个重影,后者而意在表现爱情带给当事人的沉重,像终于洗好的胶卷,一大摞。
凝凝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因为莫晓签名的书和几句一开始就扣动心弦的文字,岔离了刚刚的话题。她把书合上,刚准备说话,就被妈妈叫去喝汤,“凝凝,汤熬好了。叫莫晓一起来喝。”
“哦,来了来了。”凝凝忙应道,拉着还在整理行李的莫晓一起下去了。
Alice离开后,林谂的工作明显比以前更忙碌,但这其实也是林谂自己想要的状态。他害怕一空下来,就又会想到莫晓,想到她决绝的语气,想到她和亦辰恩爱的样子。
宇东约林谂去酒吧坐坐,“喂,哥们儿,今晚有空吗?”
“今晚啊?”林谂给正在开会的员工打了个手势,出了会议室。
“对,这不好久没见你了吗?”宇东签着刚采购回来的酒,说道。
“好吧。晚上九点。”林谂停了一会儿,才回话。他担心碰到亦辰,也怕听到关于亦辰和她的一切。
晚上八点半,林谂到了酒吧。比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暗沉的灯光在酒吧里来回窜动。林谂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
服务员端着酒,走过来“先生,这是你的威士忌。”
“你们老板没在吗?”林谂看着放下杯子的服务员,问道。
“刚刚还在呢”服务员看了看前台的方向,“估计出去接电话了”
林谂“哦”了一声,端起酒杯喝着酒,服务员也端着盘子走了。
“林谂!”五分钟不到,宇东就出现了,“来了”。
“嗯”,说着,林谂递了一根烟给宇东。
“我还约了亦辰,他等一下就到。”宇东点了烟,把打火机递给林谂。
“是吗?”林谂点着烟,说道。
“对啊,他说要回去接管父亲的公司,好像是明天的机票。”宇东说完,抽了一口烟。
林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其实,他在想,莫晓也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吗,以后,他们不会再见了吧。
“你不知道?”宇东看着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林谂。
“最近忙着工作,很少联系。”林谂说完,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全喝了。
“Alice不跟你结婚,伤心了,就寄情于工作。”宇东看到林谂一下子把酒喝完,就开玩笑地说道。
林谂只是笑笑,没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想莫晓。宇东跟旁边的客人寒暄着,就在这时,亦辰到了。
“林谂,我来其实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亦辰坐下,还没点酒,就直接切入主题。
“什么事?”林谂端着早就放在旁边的冰水,说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他害怕听到他们要结婚的讯息。
“我和莫晓分手了。”亦辰把头埋着,即便知道林谂是莫晓一直在等的人,也知道他们彼此喜欢,但他不得不承认,暂时他是放不下这段感情的。
“就在和你们约了吃饭的第二天,她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小艾告诉我说,莫晓经常为了你哭,如果还把我当哥们儿的话,好好对她。”亦辰说着,不自然地攥紧拳头。
“我以为你们……”林谂听着亦辰的话,想继续说,却被亦辰截住。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其实,我一直知道她心有所属,但不知道是你。”亦辰顿了顿,继续说道“爱她的话,尝试着去有你们共同回忆的地方找找,她可能在那里等你”。说完话,亦辰的拳头渐渐松开,至少,这段回忆放下了一半。
林谂听着他说完,然后不知道有没有跟亦辰道别,也忘了是怎么离开的酒吧。早上起来,他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林谂和莫晓的爱情在蹉跎岁月里,以它的步速或快或慢,或急或缓地前行着,绵绵的情话化成浪漫的幕布,一点点拉散开来,终于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第二天,莫晓和凝凝一家道别后,就前往目的地。曾经的院子已经夷为平地,但听周边的人说,要修建的新楼盘还只是在筹备阶段。莫晓用相机记录下自己来过的脚步,又从包里翻出了写着“后会有期”的照片。看着看着就愣了神。
林谂休假,就决定到曾经的院子看看,只是对他来说,到那里比较容易,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林谂自然认得莫晓的背影,她站在自己的前面,正埋着头在看什么“莫晓!”
莫晓显然没有缓过神来,她寻思着是不是林谂,停顿良久,她才转过身去,真的是林谂。这一次,她没有奔跑着过去,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然后终于哭了,她把“后会有期”的一面对着林谂,林谂也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曾经歪歪扭扭写下的承诺,傻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