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死吗?”沈思佳蜷缩着身体,脸贴在膝盖上问我。
“当然怕,不然我跑什么。”我坦诚道。
“我也很害怕。娜娜死的时候,我就那么看着她,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沈思佳提起那个死去的紫衣女孩。
“我也是胆小的人,舍友死的时候,我也不敢上去帮忙。“我说。
沈思佳似乎听不见我的宽慰,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这是她第一次来咱们学校,本来说好了一起去吃火锅……“她用双手捂住脸:”如果我不叫她来,就不会出事了。”
此刻,我想沈思佳一定很难过,那或许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为什么不给父母打个电话呢?”我转移了话题,不想让她为既定的事实徒悲伤。
“手机在包里,你第一次见我的地方。”沈思佳用力搓着眼睛,想把自己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来。
我扭过身体,把装着手机的兜对着她:“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给他们打个电话。”
“还是不要了。”她摇晃着脑袋。
“为什么?”
沈思佳没有回答我,她用脚开始在地上画着圈:“知道我为何原谅你了吗?”
“我打你的那一巴掌?”我瞪大了眼睛问。
“废话,我说过没有人打过我。”沈思佳瞟了我一眼。
“我做什么了让你对我网开一面?”
“那份遗书。”
“遗书?”
“你写给母亲的话让我感动。”沈思佳转过头,看着我,眼神中透出一种赞许。
我回看她一眼,告诉她我的情况:我的父亲去世了,就剩下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我是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她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一想到我们即将阴阳两隔,就非常难过,不自觉的在信中真情流露。”
“真羡慕你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和谐与温暖。”沈思佳似乎受到了我的感染,半闭着眼睛,有些心驰神往。
“只可惜……”一想到母亲生死不明,我瞬间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致。
“怎么了,阿姨现在可好?”沈思佳问。
“电话打不通,我联系不上她。”我垂头丧气地说。
“别着急,明天再联系试试。我相信阿姨一定没有事的。”沈思佳安慰我说。
“希望如此!”我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呢,似乎不太在意父母的情况?”
“我?”沈思佳见我问她,像是思考再三,才说:“我的母亲五年前车祸不在了。”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我恍然大悟。
“不对,我们不一样。”沈思佳突然转过来,用一种少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我舒展了一下身体,附和道:“当然,区别是有的。我是父亲,你是母亲。”
“这不叫区别。”沈思佳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似乎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中去。“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就走了。”
我察觉到沈思佳的表情失去了神采,我问:“看的出来你一定很想她吧?”
沈思佳耷拉着眼皮,露出一副无限忧伤的表情:“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在我心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
“你的父亲呢?”我问。
“不要跟我提这个人,如果不是他找了那个狐狸精,我妈就不会跟她离婚,也不会有那场车祸。”
提到父亲,沈思佳像变了一个人样,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一个母夜叉。
“对……对不起……我……”我有点尴尬。
“吓着你了吧!”沈思佳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人我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容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我观察着她的表情,再得到她的默许后又说:“毕竟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份亲情是割不断的。”
沈思佳冷笑一声,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他对我就是提款机和客户的关系。除此以外,毫无用处。”
“不能这么说你爸吧!”我小心翼翼地纠正道。
“怎么不是。母亲走后,他自知罪孽深重,想用钱来弥补他的过错。”沈思佳瞪圆了她的大眼睛。“我就成全他,把钱都给他花了。”
“你要是花不完分我一点,我不介意。”我打趣道。
沈思佳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过的很幸福?”
“至少你吃喝不愁,很多人奋斗一辈子还没有你的起点高。”我感叹道。
沈思佳酸涩地一笑:“所有人都认为我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总是盛气凌人,高不可攀,其实内心的苦楚又有谁知道。”
“行了吧,像你这样的富二代就不要跟我这种**丝比悲惨了。”我边说边站了起来。
“怎么了?”沈思佳见状,问道。
“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我努力地活动着身体。
“绑着很难受吧?”她问。
“是啊,胳膊有点麻。”
沈思佳也站了起来:“我帮你松开吧。”
我急忙把身体扭过来,不让绑着的手面对她:“不行,那样不安全。”
“反绑着手你怎么休息。我帮你换一个姿势。”沈思佳不顾我的反对,强行去解开绑着的绳子。
我挣扎着,不让她那么做:“绝对不行,我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沈思佳看着我:“放心吧,我只是把教给我的方法灵活运用一下,让双手解放出来而已。”然后,她又摸了我一下。“况且现在体温还正常。”
活动着酸困的双手,我想了想,妥协了:“我晚上就不睡了,有情况立刻通知你。”
沈思佳笑了一下,开始帮我解开身上的束缚。
“除了娜娜,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故事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哦。”她一边忙一边说。
“谢谢你的信任。”我低头看了一眼忙碌中的沈思佳。
“才不是呢,反正你明天就死了,也不会出去乱说。”说完,沈思佳吐了一下舌头,露出顽皮的神态。
我皱着眉,无奈地看着她:“靠,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然后,我们都笑了,扬起的四个嘴角似乎化解了两个人的紧张关系。
更晚的时候,我们俩肩靠着肩坐在一起,通过闲聊渡过这了无生气的漫漫长夜,她跟我讲出国旅行的趣闻轶事,我同她说自己小时候的各种糗事;她说她十分牵挂自己的宠物泰迪,我说我十分惦记母亲的油闷大虾。
就这么瞎聊着打发时间,不时会听到楼外传出人的叫喊声、丧尸的吼叫声,又或者是汽车警报器的嗡鸣声……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紧贴在一起,紧张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又不知多久以后,沈思佳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为了践行对她的诺言,我强忍住睡意呆坐着。为了不愿惊扰她的好梦,即使身体因为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而表现出麻木不堪的疲态,我也没有挪动分毫。
睁眼,闭眼,世界都是漆黑一片。渐渐地,我被这无边的黑拖入到没有意识的深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