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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轻描

“北川到了··”不知谁轻轻叫了起来。

正好雨过天晴,太阳隔着车窗玻璃投射进来。车里的人都在暖阳里伸着脖子,好奇地望向窗外。

“妈妈,这就是地震的北川吗?”一个小孩指着窗外,怯怯地问。

“是啊,但这里是新建的城区,不是地震毁损的老区,别怕,孩子,你看这城市建设得多漂亮啊··”母亲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望向窗外。

我的眼光越过这对母子,始终被一张脸庞吸引着。

这是个消瘦的女子,软软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从我看到她开始,她就静静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地,好像整个人都漂浮在空气里,与窗外透进的光影,卷入到无边无际飞掠的景色中。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陷入一种心无旁骛的冥思中,她就那么毫无声息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我看见她衣襟前挂着一大串新鲜的茉莉花,于是,隐约中,也似乎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香。

她只是偶尔裹紧双手。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手提电脑。我发现她的手指总是用一种很轻柔很细腻的温情在电脑上游走,就像在抚摸一个婴孩的面庞。

新北川的楼宇在车窗前掠过,整齐的街道,漂亮的商铺,让一车游客啧啧惊叹。车停,所有人都下车跟随导游走向北川新城。我忍不住回头搜寻她的身影。她抱着她的电脑,茫然地缀在人群后面。我能肯定她的眼睛没有一秒摄入了眼前的景物,她就那么心事重重地走着。

晚上我们住宿在新城区,准备第二天参观北川地震遗址。

导游分发住宿房间牌号时,她居然和我同宿一间房!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嗨!你好,我叫涟漪!”,我放缓语速,尽量友好地和这个室友打招呼。

她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就静默地走进电梯,旁若无人地穿过走廊进入房间,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似地。

反正也是凑合着住宿一晚,这样想着,我也就懒得再理她。

那晚,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我早早裹紧了被子,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夜里几点,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给搅扰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旁边的壁灯还柔柔地亮着。

我还在梦的迷顿里,一阵哭泣的声音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愕然地看到她以跪坐的姿势卷缩在床头一角,头发乱乱地垂散在脸庞边。面前的电脑开着机。蓝色的荧光照着她满脸的悲切,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身子像瑟缩的树叶,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淌。

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使劲揉了揉眼睛。

这似乎是真实的场景,她哭泣的声音压抑着,在夜晚的寂静里,非常清晰地揪紧我的心。

“你怎么了?”我茫然地坐起身。

她摇着头,把脸庞埋在垂下的长发里,没有说话,依然压抑地哭泣着。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她颤抖地卷缩在那里。我不知道我是该去安慰她,还是知趣地还给她所需要的安静和孤独。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或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夜晚哭泣。我很少看到这种入骨入心的伤痛和悲戚。无论如何,我想我是睡不着了。

“他最喜欢茉莉花了!”在我傻傻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居然慢慢地取下衣襟上那串已然枯萎的茉莉花。

我想她应该是在对我说话了,虽然听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没敢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她似乎也并不需要我说话,兀自在一片荧光里,抬起手里那串茉莉花,温柔地放到脸庞边,用一种虚空的声音,轻轻地说:“人家说这世上少有喜欢戴花的男子,但是,他就是这么喜欢茉莉花的一个人。”她的眼泪吧嗒滴落下来,嘴角却浮起一抹笑容:“每到这个季节,他都会戴上一串茉莉花,很早以前,我也常常拿这些来笑话他··”

“可是,为什么不等我?”她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哭泣让她的声音咽哽在喉管里,急促地喘息。

“你有亲人在北川地震里···?”我的心被她的样子揪得紧紧的。

但是地震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真的有亲人或是爱人在地震里去世,也早应该平复悲伤的心情。至少不应该还有她这样深刻痛苦。我下床走到她面前,潜意识地伸出手,想去安抚她的悲伤。

“别难过了。”我没有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抚她的伤悲。只能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地拍拍她肩膀,她的肩膀让我感觉非常单薄瘦削。

“我、有没有打搅到你啊?”半响,她的脸从凌乱的长发里抬起来,泪湿红肿的眼睛有些惶然地看着我,讷讷地说。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睡着。”我挨着她坐下,跟随她去瞅面前的电脑。我的好奇心,让我想去弄清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悲伤。

电脑正处在一个博客登陆的页面。出于一种习惯,我扫视了一下博主的图像资料。这个博客属于一个叫远山阳光的男子,博页背景是一片飘着白云的雪山。博主头像很醒目,那是一个穿白色体恤的男子,正背着背包站在雪山下,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

“他、是你爱人吗?”我指了指男子的头像,小心地问道。

她的目光温柔地望向屏幕,半响才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远山阳光的头像,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好不?你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幽蓝的荧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庞,她已经平抚了哭泣,但是那种静默的哀伤更让人觉得心疼。我突然非常渴望去了解她,了解远山阳光,了解发生在北川废墟下的一些故事。

她低头望着面前的屏幕,一动不动。某一刻,我以为她又坠入到一种虚空的冥思里。

“三天前,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不知道他已经留在了北川。我一直以为他又漂泊到了什么地方,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漂泊在路上的人。”就在我感觉有些失望的时候,她却轻轻地开了口:“我们其实也一起经历了一次地震,一起从崩塌的岩石下捡回了性命。”

“一年前,我对他有了些误会,加上他是个喜欢四处漂泊,跋涉山水的人,所以在他失踪很久也没有去重视在意。直到三天前,我无意中去试着登陆他的博客,我只知道他的博客账号却不知道密码。所以也就是跟着一种异想天开的感觉,胡乱输入了一串密码。我只是用一种游戏,慰藉对他的思念而已,没想到居然真的登陆进他的博客。”她垂下脸庞,虽然隐忍,但还是有一些泪水漫延过眼眶,:“你知道我输的是什么密码吗?”

她旋即在留言框里打下一串数字:wadanxieqingmiao999

她回头瞅了我一眼,轻轻地说:“因为潜意识里,我是这样期待他去爱一个叫淡写轻描的女子,所以,这串号码,是这个叫淡写轻描的女子近乎幻梦的天真玩乐。她是用他的口气写——我爱淡写轻描久久久,这串数字就是这句话的缩写。”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淡写轻描吧。”我吸了一口起,唏嘘地说:“那么他心里,是真的很爱你,因为你确实用这句话登进了他的博客!就算他不曾表白,这个博客密码,就已经非常真切表露了他的情感。”

她咬着嘴唇,半响才点点头,用手指指着屏幕说:“也许是上天指引让我知道他的行踪,让我去了解他,让我明白我错过误会了一个怎样的人!”她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我不知道他其实每天都在写日志,他把每篇日志都设定成了私人日志,他想隐藏自己的感情,他也如了他的意。他以为那样做很高尚很正确。但是,他不是我,他终归不能明白我的心情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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