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独自盘坐坐在船尾,看着船身激起的波浪,缓缓散开。青山绿树,蓝天白云倒影在这清澈水中,给人寂静之感,顿时觉得心神放松。李安闭目凝思,细细的感受着自然的律动,只觉得天地万物仿佛只有水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了。自上次寒症发作之后,却是许久没有再犯,李安引着丹田之气缓缓而行,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同处在寒冬腊月似的,浑身忍不住打颤。原来寒气早已与内力相互交融,平时伏在丹田相安无事,若到运功之时,便趁机游于奇经八脉处,以致浑身冰冷。李安心道:难不成从今后不能运功了吗,李安眉头一皱,想要强行运行一周试试,却突然发现浑身肌肉僵直,血液近乎不能流通,再想放弃却是难了。
正是焦急难办之时,却依稀仿佛有笛声传来,直接往李安身体内而去,引导着内力缓慢流转,笛声悠扬,徐徐不乱,慢慢的将李安接近冰固的内力重新动了起来,李安也是放下急躁,跟着笛声慢慢而来,渐渐的与笛声融为一体,心跳和那音律在同一个节拍上跳动,物我两忘。
运功了半个多钟头,内力缓慢流转,竟不似刚刚那般冰冷刺骨了,一股凉意自周身处流转,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李安随手舀一捧水,将内力缓缓注入,果然一会儿水中就形成了一粒粒冰晶,李安不禁笑道:“果然有趣。”只听那船夫笑道:“我们现在算是进川了。”李安看了四周仍是青山蔽日,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便问道:“老人家如何知道的?”船家笑道:“公子刚才可听到有笛声传来?”李安正是疑惑道:“听到了,这笛声何讲?”
船夫笑道:“据说多年前,有位夫妇在此隐居,每日弹琴吟诗,琴瑟和谐,不料有一天皇帝听说了这位多才多艺的高士便相请到京城为官,那高士最初不肯,然而却架不住皇帝的执意邀请,便独自一人往京城而去,却是从此音讯全无,只有妻子一人日日登高吹笛,等了一年又一年,只是到死也没见到丈夫回来,最终变成了一块石头,那笛子也掉落到临涧中,变成了风鸣涧,每每风过,便笛声不断。也因此一到听到笛声便是到了蜀川了。”
李安也是一笑,民间轶事,不足为凭,可是刚刚那笛声悠扬婉转,帮助自己调息内力真的是那风鸣涧吗?如果不是的,那又是何人恰巧在此处吹笛呢?李安不禁问道:“那夫妇是哪朝哪代的人?”船家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哪朝那代的人。”李安也没有细问,只是从心里感激那笛声。
很快,李安就靠了岸下船了。一到蜀川内部,明显与山川之外的景致差距很大,沃野千里,集市繁荣,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商品种类是繁多不能列举。李安感叹道:“果然是天府之国。”李安在顺天上的岸要往蜀郡去,还有几十里路程,不过李安不太着急,总要先打听打听这儿的风情如何,上任刺史据说是在自己府衙内被蛮夷人刺杀了,刺史之位空了两三年了,也不知道李安惹到了谁,被送到这个好地方。
还没到地方,李安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了,胡思乱想着若是自己回不去,岂不是要让父亲姐姐担心。这一路走来,只见家家供着老君像,居民拣那阴凉处都是席地而坐,蒲扇闲话,李安虽然是个外乡人,大家也不以为意,问路讨水,也是十分客气,李安心里安定了好多。
李安也是盘坐在地上,喝着水不经意的套话道:“听说蜀王有两个儿子呢?”众人笑道:“只有一个儿子,另一个是他侄子。”李安故意恍然道:“我竟给忘了,那个侄子是平西王的孩子,只可惜平西王不幸罹难,一把重担全托付蜀王了。”一人却笑道:“你到底是外乡的,不晓得这里其中的底细。那蜀王的位置本来是轮不到这平南王,可惜这边平西王一出事,那边平南王就把自己的腿伸到了蜀川,反是捡了极大的便宜。”李安看众人脸色也都是不以为意,试探道:“那这么说,叔侄俩人关系还不和了?”那人又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有外人的吗?想当年当今太后大名也是远传四海啊,先皇南征的时候还吃过她的亏,后来双方谈和,先皇和她也是喜结姻缘,也算是段佳话。”另一个人则笑道:“正是只见新人笑,哪问旧人哭了,只可怜那原配也是这平西平南二位的亲生母亲,只得移位,郁郁而终了。”
李安还想再问,却见走来了几个道士模样的人,众人是都闭上了嘴,慢慢散开了。李安不知情,却被一人拉走悄悄道:“这都是蜀山的弟子,惹不起的,若被他们知道你是个做生意的,少不得敲你一笔。”李安不禁愕然,蜀山威名远播,却不料门下子弟还有这般模样的,也是悄悄避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地是不宜久留。而李安挂名辞官的心思是更坚定了。
然而事情总是与愿有违,许多看上去很简单的事到最后发现有可能难如登天。李安看着略微破旧的刺史府,两三个乞丐躺在大门旁晒太阳,傍边杂物堆了一地,看样是常住人口了,一个衙役搬了个板凳倚在门槛处,还时不时扯两三句闲话。李安心里是打起了嘀咕,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番少不得忍忍了。李安慢慢走过去,冲那衙役拱手道:“朝廷新任蜀州刺史李安现来报道,不知你们主簿何在?”那人也是一愣,仍倚着门框,眯着眼睛看着李安,嘴角含着根牙签道:“你是谁来着?”李安气的笑道:“蜀州刺史李安,怎么上司没通知你?”那人方知道李安是个官,忙站起理好帽子道:“这现在衙里没人,主簿都回家抱孩子去了。”李安也是一惊,直接迈步朝衙内走去,果然是荒草凄凄,旧无人际,李安回头又问道:“那你在这干嘛?”那人答道:“小的是被雇来看看门的,啥都不知道。”李安心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反正也没人惦记。李安一阵思索烦恼,想着今晚是又要住旅店了。
李安无奈之下吩咐道:“你去把人都叫过来,先把这儿给收拾一下。”那人却愣愣的站在原地苦笑道:“主簿大人回乡下了,不在城里,其他人早就散伙了,怕是叫不来。”“散伙?”李安道:“果然蜀地风气不同一般啊。”
就在李安这思索间,却见门外走来一个年轻人笑道:“久闻刺史大人大名,不料今日突至,蜀地招待不周,还请大人到王府暂住片刻,也好尽下地主之谊。”李安忙拱手道:“下官刚到府衙,还未来得及整理衣冠,下官也未能略备薄礼,却蒙王爷这番相请,如何担待的起。”那人也不见外,见李安也是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便拉着李安手笑道:“李兄不必客气,我们这就去吧,这院门的杂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出两天,包你焕然一新的府衙。”李安见他这般热情,问道:“不知道您该如何称呼?”那人突然笑道:“我竟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惭愧惭愧,我姓李名若海。”李安惊讶道:“原来是世子,李安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李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是那蜀王的亲儿子了,又见他毫无一点架势,谈吐自然,不由得心生两分好感。两人说着便往王府走去,可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风月是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