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透风的墙。有风便起浪。青草与马栓贩鱼睡在一起的新闻如风吹柳絮，播撒的铺天盖地。新闻编得象个黄段子，形象生动，绘声绘色，听了有点性感而肉麻。说两人在旅馆里脱光了衣裳喝酒，凝脂一样白的青草坐在马栓那多毛的双腿上，马栓一手抚摸着青草，一手端着酒盅，边喝边取乐。喝完酒二人抱在一起，滚在床上颠凤倒鸾，折腾了一宿，连楼下引诱的都没睡着觉。黄色新闻越传越血虎。人啊，真是一种虚伪的动物，既然认为这样不好，为什么愿意听愿意传，而对桃色新闻又那么感兴趣呢？黄段子的作者不是别人，是村长马二丑。别看他笨猪似的识不了几个字，编黄段子的想象力却很丰富。青草最后那次去拉刀鱼卖完后，在家里拿出账本算账，除了几笔没收上来的欠款和没付的菜钱外，一年来贩菜鳜鱼的存款已超过一万五千元。留下香草和耀宗的学费，还可以打一部分贷款，还上满粮家的那一千元。听到外面门响，她把账收起来，把存款小心地放进一个小匣子里锁好。马二丑冒冒失失地从外面进了屋，大黑牙一龇说，青草，这么长时间没见着你，大哥我想你了。青草说，你别黄鼠狼给鸡拜年。二丑脸一变说，我不光给鸡拜年，我还想吃鸡来。他把一个皮夹子往桌上一拍说，你和马栓干的好事。青草看到那个牛皮夹子里有一张马栓的身份证。青草说，我和马栓怎么了？你别装痴卖傻的，你们鳜鱼在小渔村晚上睡在一块是不是？你们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了是不是？马栓光知道和你贪欢把身份证丢在床底下都不知道是不是？马二丑象是在审讯。青草说，你不要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马二丑哼哼两声，拿起马栓的身份证：说，这就是证据。青草时无言对答。思索着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睡在一个屋的，难道是马栓告诉他的？不可能。马二丑上次没沾着青草的便宜，二直贼心不死，处处瞅青草的脚后跟，以便造谣生事。上次说马栓与青草相好也是他传给玉兰的。那天晚上，在小渔村支部书记丁雷家的旅馆里住宿，喝完酒结完账，马栓把皮夹子放在床头上，第二天起床走得急，没看见就遗落在床上。丁雷媳妇收拾床时捡起来，丁雷一看里面有马栓的身份证，还有一百多元钱，知道这人是石家庄的。他与马二丑认识，且喝过几次酒。县里前几天召开农村工作会议期间，晚上在一块喝酒，就把皮夹子给了岛二丑，让曷二丑给马栓捎回去。马二丑把里面的一百块钱抽出来买酒喝了。又问丁雷，马栓的身份证怎么会落到你手里。丁雷说，那天晚上下大雪，你们村一男一女两个鳜鱼的，在我家住宿时丢的。马二丑正找不着个地方下蛆，这回碰到卖藕的了。就问丁雷，他俩是不是睡在一块？丁雷说，反正一间屋里两铺床，睡不睡在一起谁知道。当今社会这样的事多着来，又不是你闺女，你操那份闲心干啥。妈的，这个****。一丑又气又恨，这次非叫她就范不成。二丑看到青草有些胆虚，又把皮夹子晃了晃说，青草，咱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有两条路供你选择。如果你答应我，完事后我把皮夹子给你，你偷偷递给马栓，这事我不声张。如果你不依我，我要召开村委会，对你俩违法通奸进行通报。让全村人都知道你青草贩菜贩鱼和马栓睡在一块儿。你要哪条自己选吧。青草气得两眼冒火，骂道，马二丑，你五十多岁了，真不要这张驴脸了？马二丑嘿嘿一笑说，哪个老驴不喜欢吃嫩草。青草又骂道，你这个老流氓不得好死。二丑说，什么，我流氓？你和满粮睡够了又和马栓睡，谁是流氓。青草疯了一般说，我爱和谁睡和谁睡，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嘿，好，二丑上前凑了凑，今天就叫你和我睡。二丑扑过去搂住青草，青草张口从二丑脖子上咬了一口，又顺手撕下二丑的领扣，一丑哎哟一声，手捂脖子骂道，你个****，给我咬出血来了。青草大喝一声：马二丑，这也是证据。你再不老实，我就打110报案，叫你进局子蹲几年。二丑胆怯了，没想到青草变得这么厉害，浑身收缩了一下说，好吧，不用我制你，让老百姓的唾沫把你淹死。
黄段子很快传到玉兰耳朵里，那天马二丑把马栓的身份证送给玉兰后，玉兰摔盘子砸碗地和马栓闹起来。玉兰揪着马栓的耳朵追问，你和青草办没办那事？马栓说，没有，真的没办，别听马二丑造谣。玉兰说，我问你，身份证怎么丢的？马栓说，睡觉时掉在床上。玉兰问，下大雪那晚上你睡在哪里？马栓说，不是早对你说了吗，睡在小渔村旅馆里。玉兰步步紧逼，和谁一个屋睡的？马栓本来说自己，又怕说了谎更引起玉兰的怀疑。就说，和青草。玉兰说，你们都睡一块去了，还说不是真的。马栓说，我们各人睡各人的床。玉兰说，一男一女睡一个屋不办那事谁信？马栓说，不信你问青草去。玉兰骂道，问你娘那个X.你都不承认，她把那个X弄烂了也不能承认。马栓说出这句来又觉得多说了。玉兰没好气地在马栓背上头上连捶加打，边哭边骂。你个丧良心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却有歪心，走吧，去跟那个破鞋睡去吧。马栓说，你不能侮辱青草，青草是清白的。玉兰说，到这时候了，你还护着她。接着又骂青草。青草啊，你这个狐狸精，谁你都勾引，我离了婚叫马栓跟你睡去吧。玉兰哭一阵骂一阵，又跑到满粮家和满粮娘诉起冤屈来。满粮娘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听说两人真在一个屋里睡的，也生了气。她没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青草，出去跑了一年竟变得这么风流。这世道，真是人心难测哪。她叫来满粮，让满粮把青草给的刀鱼给她送回去，娘嫌这鱼脏。倒是躺在炕上养病的芝兰说了句公道话，她细声细气地说，娘，也不能听我姐那张嘴，我觉得青草不是哪种人，就那么随便，说上床就上床。你得了解了解再说。满粮娘说，我心里眼里容不得这种人，快给她送回去。芝兰人老实，性格内向。尽管脸蛋子长的漂亮，身体虚弱，不能吃累干活，过门后地里活累就上喘，夜里干咳不止。刷锅洗碗，缝补浆洗的家务活，做得细，手爪子营生慢。满粮娘性子急，看着芝兰干活嫌燥的慌，就三下五除二地自己干完。芝兰心里不痛快，常常埋怨自己无能。满粮娘倒不图别的，只图能给她生个孙子。满仓已上了大学，将来结了婚生个什么还在影里罩着。可是，结婚两年了，芝兰一直没有怀上的迹象。开始以为是满粮的毛病，到医院一查一切正常。芝兰就有点自卑，营生不能干，孩子生不出来，做个女人还有什么用。就产生一些悲观厌世的情绪。满粮也很痛情她，常安慰她，不要着急，慢慢来。仅仅是痛情。刚结婚时，满粮心里装着青草，新婚没有新婚的感觉，激情不足，更谈不上热烈疯狂。十天半月，满粮也只是履行一下做丈夫的义分和满足一下自己的生理要求罢了。清淡寡味的性生活，芝兰觉得心里冷，冷的她感到活着没意思。假如她生下个男半女，在家里逗逗孩子，生活也许会充实点，也许会排解她心中的无聊。当芝兰知道了满粮与青草的关系时，她佩服青草宁可把爱情割断，也不寄人篱下的选择。自己是多嫁到马家来了。这半年，芝兰一直卧病在床，咳嗽时痰中带血。满粮带她到镇医院检查了几次，医生说是肺炎，住了几天院，回家吃着草药。芝兰觉得自己不能干活，还让别人伺候，心里更不是滋味。
满粮把鱼给青草送了回来。青草一看就明白了。没等满粮说话，就说是不是大娘嫌这鱼脏。满粮叹了口气说，青草你怎么能办出哪种事来。青草说，满粮哥，你也信？满粮说，街上已满城风雨，玉兰嫂子闹着离婚。青草说，满粮哥，如果你相信，那事就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青草还是干净的。还是那句话，除了你，谁都甭想碰我。满粮说，风不来，树不响，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草说，你还信我这个妹妹，我就说给你听。如果不信，说也没用。满粮说，你说吧。青草把那晚上下大雪回不来家住进旅馆，马栓如何丢了皮夹，一丑如何拿到皮夹，如何胁迫她，她不从后又如何添枝加叶编造那些带色的情节。满粮听了，气得咬牙切齿地说，当初我就该打瘫了他。既然没有那些事也不要怕，说过去就好了。青草没想到满粮还能这样理解她，同情她。真是旧情难忘又难销。她象遇到久别的亲人再一次伏在满粮的肩上委屈地大哭起来。
满粮摸着她的脸说，你瘦了，黑了，你要注意照顾好你自己。他抬起她的泪脸说，别这样，我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鱼我带回去，和娘把事说明白，她会理解你的。
青草没有被人们的唾沫淹死。她还是坚持那个真理，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驴唇牛舌头，谁爱嚼嚼他娘的，嚼烂了我也不痛。她驾着车先去付了那笔拉黄瓜的欠款，又收了几家零星钱，到信用社打了两千元贷款。然后去超市买了一盒奶一盒水果，带着一千五百元现金来到满粮家。满粮娘见到青草，冷冷地说了句，青草来了，坐吧。青草把奶和水果放在地上说，这奶是给你和大爷的，水果给满粮嫂子。她把一千五百元钱拿出来，说，我今天来还您的欠款，那一千元钱用了这么多年，给您五百元的利息别嫌少。满粮娘说，利息我不能要，还本钱就行了。满粮爹也走过来说，利息你拿着，转包地的收人我还想给你几百元呢。青草说，你们辛辛苦苦挣的，地钱我更不能要。满粮娘把五百块钱塞给青草说，拿回去给香草耀宗上学用。青草只得把五百元钱收起来，再三道谢。说当时不是您给我顶账，马二丑还不得把我折腾成什么样呢。到现在他还贼心不死，处处造我的谣。说着青草的眼又湿润起来。青草说要过去看芝兰嫂子，满粮娘和她一起来到西间。满粮正在给芝兰熬药。青草问，嫂子好些了？满粮说，还是那样痰中带血，有时有点迷糊。青草走过去，芝兰吃力地坐起来说，青草妹来了，谢谢你来看我。青草说，近来好些了吧？芝兰点点头。青草看着芝兰，不免心中有些酸楚。半年没见面，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脸如黄纸，眼圈发黑，凹进去的两腮，颧骨越发突出出来。青草说，满粮哥，嫂子的病不轻，光靠咱这里的中药不行，还是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吧。满粮说，昨天刚兑了十副草药，过了年再说吧。青草说，满粮哥，不要再等了，明天我用车拉着嫂子去县医院。东泰超市的经理与医院的院长熟，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约一约，明天找个最好的医生给检查检查。满粮娘说，也好，省的整天吃些冤枉药。芝兰说，去不去都行，治不好，多花钱。青草说，治病可不能疼钱，兴许县医院看对了病吃对了药就会好的。满粮说，那就麻烦你啦。
青草拉着满粮和芝兰到了县人民医院，找到预约的呼吸科主任做了全面检查。谁也想不到，芝兰这一去竟是最后的诀别。她已是肺癌晚期，住院不到三个月便去世了。
玉兰与马栓闹了一些日子，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不让马栓再出去贩菜贩鱼了，留在家里干活。青草自己驾着车仍然东跑西踮，南去北往地送菜拉鱼，不断开辟着新的挣钱门路。她看到光送一些粗菜不行，价格低不说，超市要的数量也少。要多挣钱就得朝着早、鲜、缺的名牌优质精细菜下手。超市经理告诉她，目前蔬菜瓜果的销售和过去不一样了，随着市民的生活水平提高，消费要求也高了。你想多赚钱就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转，人转我新的经销手段，始终走在竞争对手的前面。她从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地方名、优、特农产品介绍，认真记下了各种产品的名称、产地、最早上市的时间。并提前到各大商场联系供货数量。为了联系方便，她安装了家庭电话，买了一部手机，在车上可以随时电话联系。她的思想观念也在不断的改变。原来认为穿的越朴素，显得越贫困，越能引起同情，多要你的菜，多给你钱。现在恰恰相反，进人市场经济时代，没有免费的晚餐，贫穷与懒惰没有多少人可怜你。于是她整了头型，修了眉，戴上了项链，换上一身新鲜靓丽的服装。以她那姣好的容颜，甜蜜的嘴巴，诚信的经营和对产品的熟练介绍，赢得了超市经理和酒店老板们的赞许与佩服。烟台苹果、莱阳梨、昌乐西瓜、潍坊萝卜、苍山大蒜、章丘大葱、胶州大白菜、大泽山葡萄、马家沟芹菜、桃花涧樱桃、仁兆芋头、古岘大姜，顺科鸡蛋等，外地的本地的名牌特产，她都送。她打破了送菜的界限，拓宽了供货的地域。青岛、潍坊、济南、烟台、日照、泰安，周围各地的超市酒店她都跑得烂熟。酒店的老板请她吃饭，超市的经理送她礼品，她都有礼有节的应付。一次，她给一个大酒店送马家沟芹菜，卸下芹菜后，老板请她吃饭。频频敬酒之后，老板扯着她的右手将一枚蓝宝石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把戒指摘下来，恭恭敬敬地还给老板，并客客气气地说，老板，你戴错了。老板说，怎么，戴在这只手上不对？青草说不是，是给我戴错了。我是有夫之妇，不可欺骗老板。老板就坡下崖皮笑肉不笑地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当真。
疾风知劲草。无情的岁月把马青草催的成熟了，坚强了，并产生一种傲物的耐性和韧性。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