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天边,太阳已经隐没,天黑了下来。好!如此一来,伊锁的处境便会有利了!
我看一眼那片密林,还是从那里穿过去比较快!
我掉转方向向密林直冲过去。
“伊锁!”我大叫。
我的心意她必定已知道。
只听风一般的怒吼,“呼啦”,我束起的马尾瞬间变为风中飘舞的红发,而几十米开外的树木倏地近在咫尺。
“怎么喜欢管闲事了?”她不屑地发问,但依然接管了我的身体。
“反正也是闲着,不是吗?”我悠然地任知觉隐退。
她似有若无地轻笑一声,再无废话,然后紧接着,耳边灌满了风声鼓动的呼啸,前方树木不断分开再交叉,在幽深的黑漆中,红发浮动的身影以闪电般的速度和风的灵活,如入无物之境般激进穿梭在繁杂浓密的林中。
冲出密林的刹那,我只觉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然而发生打斗的那块密林外的空地,明明白白的,就在眼前。
所有与我无关的事,伊锁都极度地冷酷淡漠,与对干涉我的事情表现得截然相反。所以她很不用我担心地没有直接冲将出去,而是冷静地落在距林外不远的一棵黑松上。
这样的距离,打斗声已然浮动在耳边。红光染染的眸子锁定向打斗中的那个圈子,灼光的瞳仁清楚地定格在被包围的那人身上。
许是因了伊锁或者不同于常人的缘故,我有强于一般人的夜视力。又因着可以借助伊锁视力的原因,我毫不费力地看清了被包围者的面容,并且一下认出了她……
“因羽!”我大叫。
此刻被四个高大男人围住的人正是因羽!
我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能力能与四个男人周旋上一段时间。她确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象得都要强。但她额角正不断渗出的鲜血告诉我,她并不占优势,分明是在硬撑!
是这般的倔强!
“让我出去!”我激动地喊。四人中随便一人只要偷袭了她身后都可能让她毙命!
海藻般的红发仍是在黑暗的树梢熠熠浮动,伊锁定定地站着,不动声色。
我可以感受到她不想要我介入的强烈的心理。
但我此刻急切的心情我知道她亦能感受到。这样坚定。
所以她最终开了口。“听听看。他们在说话。”这话传达给我时,我感到了心底来自她的浓浓的伤与哀愁。
但我还是让自己屏息聆听。
“哼,你们因家已经完了!你再抵抗也是没用!明天一早,你老爸被撤职的公文便会正式发布,到时要整垮你们因家简直易如反掌,你的心脏早晚会是我们家小姐的!”戴墨镜的男人冷哼。
他这一句将现在的情形交代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就是要因羽死!这个男人不简单……懂得用心理战术先摧垮对方的心理,真是可怕又残忍的战术。
我暗暗地握紧了拳,唯恐因羽禁受不住这一打击而失去抵抗之力。“伊锁,到时你千万别拦我!”
我紧张地观察因羽的反应。
然而因羽依旧只是戒备而冷静地望着他们,脸上不曾闪过一丝表情。
因羽……
原来……因羽并不比常人力量强多少。因羽真正强大的,是她的心……
“哦?那又如何?”因羽道。
“如何?”墨镜男子半冷半热地假笑。“你若能束手就擒,我们会考虑让你死前好过些。”
因羽的眼神闪现出从未有过的慑人冷意。“办、不、到!”
激烈的厮打在风驰电掣中再次展开,甚至强猛过了上一轮。
我全身的细胞一下子进入了最紧绷的状态,我强大的精神在身体里激撞着:“伊锁,放我出去!”
“他们的目的是要她的心脏,不会杀她的。”
可是那四名男子现在的出手已经开始招招置因羽死地,我看得很清楚!
“他们已经改变了方略——就算因羽半死不活她的心脏动作快的话她的心脏也是可以用的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接近怒吼。
然后在一声更强大的嘶吼声中,我瞬间击破了屏障——亦或许根本是伊锁放开了我——冲将出去。奔下树梢,落地的那刻身体的力量与掌控力又再次回到我这里。
飞身下落的刹那,有一瞬我突然对伊锁产生一种深痛的歉意。尽管只是一瞬,但我知道,她的心里想必定是也闪过了一丝疼痛。
但这心疼感只闪现一下子便被我抛于身后。因羽此刻的安危在这紧急的刹那胜过一切。
如呼啸之风瞬间扫过,我已顾念不及掩饰自己超乎常人的体魄与能力。几出拳腿因着败敌的念头早已呼呼生风,用出了真力。
狂风落叶之势后,四个高大的身影变成地上的四仰八叉,因羽望着未及落下的尘土,定定地站在原地呆住。
想到之前晕厥在湖边的另一个同伙此刻正在赶来,我一把拉起未及回神的因羽。“走!”
这偏僻的树林已经为夜幕所笼罩,无灯无光,只有淡淡的薄雾在夜色里萦绕。好在我有夜视能力,可以毫不费力地带着因羽穿越层层密林。
深秋已冰凉,充满寒意的风在疾速的前行中掠过脸庞,隐隐刺痛。
但是我一刻未停。
争分夺秒地速速与那片郊外远离。
黑压压的密林不多时已被匆行如风的身影远远甩于身后,凄寒中仍在兀自散发着阴森气息。只是我已不再去理会,朝着月亮的方向,滑行向灯火明亮的城市中心。
伊锁隐隐的忧虑感已然传遍我的身心。
“你真的预备要告诉她真相?你不是一直全力隐藏的么?”
“是……但是我更加不能不管……”城的灯火夜色已经尽收眼底,放眼望去,一片灯火辉煌。但我知道因羽并无法欣赏的到。她一路都未曾表示什么,不是因为她不曾思考,而是因为这一路的速度太快,所经所见都已超出常人的分辨能力。在她看来,着周围飞速闪过的一切都已然模糊相连,是虚非实。所以,她在这快速的移动中,想必一直是在对经过的事物进行分辨。“放心。我不会将一切泄露。”看着因羽因无法辨清事物而空洞张茫的眼神,我对伊锁道。
掠过建筑物旁高大植物的树梢,我最终落在一座行人稀少的天桥。
将因羽稳稳定立桥边,天桥的大风吹动着她的刘海,也渐渐吹去她眼神的迷茫。静立的状态是她的眼前又清晰起来。
高高的桥下,是夜幕霓虹下的车水马龙。
当看清所处的地段时,她微微启口惊叫。
眼神迅速锁定向我。目光依然直接,却充满复杂的变化。最终只能轻轻吐出两个字:“伊索……”
因羽超乎常人的镇定与冷静让我可以稍稍放心地将部分真相讲与她。当得知我天生与众不同的能力时,她微露惊讶,但很快便转为平静。
而关于伊锁的存在,无论如何我都会守口如瓶。与信疑无关。与亲疏无关。只因她是只属于我的事,与任何人无干。
大厦高耸入云的楼顶,我拨开了浓浓雾气,走向楼顶边缘,等待城市大钟敲响十点的那一刻。十点钟,市政府官员已经下班,大厦与城市将渐渐归于沉寂,人迹几无,最适合动手。
水藻般红发在楼顶的大风中翻涌滚动,却又如绸似缎,在雾气氤氲中诡异迷蒙。
十点钟。
市立大钟浑厚而震慑的钟声袅袅不绝,我自楼顶向下俯冲而去,耳边风声呼啸与靡靡钟音交杂出奇异的立体感。
十三楼。
悬浮于半空。办公室内已然黑漆一片。目光转向窗户,直直盯住,“嘣”一声,窗锁由关到开。
轻轻推窗,悄跳而入。
再次返回静寂的夜空,下方城市的喧嚣早已化为死一般的沉寂。只剩稀稀疏疏的霓虹,星星点点,寥落寂寞地开着。
想着因羽现在已在家中入睡,想着她终于可以安然,我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身为几大联校的首座,因父几近呼风唤雨,使因家势力不容小觑,因而遭小人妒忌。一份省厅下达的文件,一个卑鄙的阴谋,随着明日的到来即将将因家毁于一旦。
天桥的风依旧呼啸而过,对面的因羽乱发纷飞,似在昭示着一场风雨飘零。
这画面落入我眼,竟是一片飞雪冰寒。眼里闪过疼痛。因羽,冰一般镇静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葬于贼人之手。
此刻,这场纷飞战乱,这不吐一言的承担,这渐渐吞噬冰雪坚定的荒谬世态,这残酷狂妄的罪恶,全都于你这冰雪之容的面前消逝。下一次日升你醒来,将不记得这肮脏复杂的种种,将不用再费力伪装,将不再默默将压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