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晚上，容玉坐在床头数完卖报的铜钱，心里满意，思量着明天到报摊多拿点报纸，抬头看窗外，才发现天不知不觉已经黑透了。
晴望还没回，这么会该回了。她起身端起桌上碗到厨房，将凉掉的饭菜又回锅热了一遍，晴望还是没回，直到亥时夜深人静，窗外路上都看不见人影了，他还是没回来。
等不下去了，套了件薄外衫出门。
直接去玉澜堂，可能是实在太晚了，这一次玉澜堂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容玉敲门，她本来以为可能得敲一会，谁知才刚敲了两下，门被打开，金兰香自己开的大门，偌大的厅堂就她一个人，表情端沉着，屋内灯暗着，看到容玉来，她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之色。
“对不起，这么晚来，”容玉有些抱歉，“我大哥还在里面吗？他到现在还没回去。”
金兰香步子缓慢的走向长椅，花盆底踩在汉白玉般的地面上，撞击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容玉盯着她的步子，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金兰香在长椅上坐下，开口：“他闯祸了。”
容玉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他，闯什么祸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开门。”金兰香道，容玉眯眼看着她，转身去开门，是那个之前扯着赤身的晴望从欢凤室内出来的男人。他进来，看了容玉一眼，直接走到金兰香身边，点头，道，“大出血。”
“什么大出血？”容玉急的头皮直发麻。
金兰香看向容玉，手指敲击着雕花的桌面，过了片刻，说道：“你大哥今天可能失手杀了个朝廷把总官。”
容玉懵，盯着她微抿的嘴唇看了半天，才嗫喏一声：“怎么，会？”
“四堂你知道吗？”金兰香问，容玉点头，她继续，“我们这里经常有官府客过来，四堂糊涂，胆子又大，竟然碰了把总大人的准夫人，今天被官府的人拉出去割了下面，你大哥脑子一热去找他。”
……
这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容玉脑袋一片空白，父亲送晴望到天津卫是为了前程为了报效朝廷，是为强国挣一份力。晴望来了，小事不作大事不能，所以她也来了，来督令他学会自理，接着到玉澜堂，教白局唱腔，他认识这里的四堂，一步一步走过来，像不像一步一步的走向某一个暗不见底的深坑？
定了定神，容玉问：“他现在在哪？”
“东门下面。”金兰香答。
容玉抬步要往屋外走，被那个男人一把拎住后衣襟，“别去添乱。”他道，容玉扭头瞪视他，“我凭什么信你们？”他松开容玉，“这么大个乱子，官府上面的人正在彻查，他们不会轻易让你大哥死，咱们玉澜堂也扯上了干系。”
容玉目光扫过他们的脸，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做什么的？于她，其实真的完全陌生，陌生人而已，拿什么相信？转身，跨步离开，走下玉澜堂的台阶，路口有人力车夫在等生意，容玉问清了东城门的位置，阴着脸直走而去。五月初，她的手脚冰冷，心里一阵阵发着抖，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还有什么？
到了城门口附近，老远就看到排排清兵在守望塔下设了关卡，空气里弥漫上森严的气氛。容玉硬着头皮往前面走，到关卡处被拦下，拦她的清兵面无表情的问：“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干什么？”
容玉答：“我找人。”
“找什么人？出命案了，里面正在审犯人，赶紧走。”
容玉试探着问：“什么命案？”
听到容玉这么问，一个老兵走出来，看着她说道：“姑娘，有些事别乱打听，大半夜的你赶紧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