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同宿舍的姑娘都进入梦乡,而我一点睡意也没有,马路上车辆的声音,清清楚楚灌进耳朵,街楼灯光闪亮,耀在窗玻璃上。
不承认为他一句随便的话而失眠,也许近几天财会培训班就要结业,也许我向邱主任提出几项合理化建议被采纳,受到领导表扬,也许卜家伟没去成西藏。
努力赶走他的影子,不相信心为他砰然而动,一个趾高气扬、专横跋扈、把我当成孙二娘的司机,我能在意他?
睡吧,要不明天上课会打盹的,明天星期日全天上课。我最看不起上课心不在焉不尊重老师的劳动的人,尽管上初中时我也偷看小说。我数着数字,要强迫大脑进入休眠状态。
一双高深莫测的眼睛注视着我,带有磁性的男中音。
今天是没有办法让亢奋的大脑进入平静状态,从1数到1000也不管用,越数越清醒,每次与他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
把身体完全交给睡梦里,是黎明曙光透过天际之时,不是闹铃无休止的呼唤,恐怕就耽搁了上课时间。
今天精神特别好,尽管睡眼惺忪,上课的路上哼起了小曲,是谁打开了沉睡的心扉?是谁的笑脸在飞?
不管它为什么突然疯疯傻傻。
今天同学都像刚出笼的小鸟一样高兴,今晚是约会日,一周就这么一晚上不上课。
我是不必等待了,也许等到晚上九点钟能等到想要见的人,热恋状态也许有这种精神,我找不着借口等下去。
望着他每日停车的地方,仿佛一辆黑色轿车又停在月光底下,他坐在车里微笑着向我打招呼。多么想听听他的声音,浑厚磁性的男中音。
“笛笛!”后面车辆与行人挣道,我不得不让开道走在边上,高密人不是很守交规,司机不知道是怎样拿的驾照。
“放学了,小学生?”
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不由砰然而动,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脸不由一热,是韩冬。
“韩冬!”不知道是怎样呼出他的名字,脱口而出,发自内心的。
我主动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座位上,也不问问他是路过,还是特意而来。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香烟气味,看着油光放亮的头发,要不是车里响着音乐,肯定会听到我的心跳。
“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回头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就要经受不住这种火辣辣的眼光,我就要成为一个投诚的人,我的意志开始动摇,前方就是一种诱惑,我的心跳得乱七八糟的,装不下一件囫囵事。
“我记得你第一次坐上我的车,小眼睛滴溜转,把我当成敌人提防着。”他转过头去发动了车。
“你长得跟戴笠似的。”我笑道。
“现在是不是解除战备状态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成好人了?”
“我还不算是好人?在你面前,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守法公民,那么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位暴君。”
“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这么个恶名?我以为我是护花使者呢。这么说这几个月来我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你努力八辈子吧!”我想起他有时对我态度蛮横,目中无人,说句风凉话报一箭之仇,“你今天不接经理了?忘了你的经理九点下班了?”
“哦?今天不是星期天嘛。司机也有星期天的。你对我不能多一点女人味?”
不理他的话,我继续调侃:“你这么大摇大摆过市,你单位领导让你随便开车出来?”
“我记得你已经提过这个问题了,以你的意思,下次见到我会骑着自行车?”
“骑自行车更深入群众,开着轿车在大街上晃来晃去飞扬跋扈的样子,好像是个败家子。”
“哈哈哈……你呀,对我一肚子不满,我对你说,我可是难得的败家子,你不觉得我的气质像位男企业家?”
他在我面前强调“男”字,把企业家加重了分量,把他的形像树在眼前。
有时他谈吐真像位企业家,他谈企业管理,他谈政治经济,甚至他还了解税务,出口退税率,他懂得很多,他是一位聪明的人,有着新时代青年的睿智。当然了,大多数人光会说不会干,说做不一,他也许就是大多数人。
车出了县城,开往东郊马路上,不出一公里有一条岔路口,车进了沙石岔道,前面一片葱绿。这是一片不很年轻的树林,车很快溶入这片杨树林当中,被绿野完全包围着。穿越了这片杨树林,是一条小河,清清河水缓缓向北流淌着,河面上托起一座小桥,车徐徐跨越小桥,一栋红色尖屋顶楼房出现在面前。
这座南国风调的尖顶建筑吸引我的目光,像李家营工艺品厂出产的麦秸工艺品金碧辉煌,引人注目。
车停在这座别具一格的建筑前。
“下车吧。”韩冬打开车门,等我下车。
我下了车,仰脸欣赏这件工艺品,这所房子主人独具匠心,房子气派又浪漫,院内种植了几株南方大叶子树,许多玫瑰花,剪平的草地。
我不由赞叹道:“真美啊,让人赏心悦目,高密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论自然条件,我曾以为王吴最美。”
“见了我赏心悦目就好了。”他打开圆拱式大门,吹了一声口哨,随便解释道。“朋友的房子,他出国了,让我照看,进屋吧!”
他打开楼房门,是一间大厅,装饰摆设给人一种异国风味的感觉,还有着大自然的原始风格。
“你的朋友一定不少钱吧?要不他不会如此铺张,说不定是位暴发户,有可能是位贪官,社会主义制度哪能允许这么狂的,太抢眼了。”我一间一间房子参观感慨道。
“思想不跟趟吧,邓小平爷爷不是允许部分人先富起来吗?粒儿,你没看见五花八门的公司拔地而起吗?”他按着遥控器翻着电视频道说。
“看见了,没几家长久的,家庭作坊式。”我参观了一圈后坐在沙发上说,茶几上已经放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个体老板们,他们是无产阶级还是有产阶级。”
“那你得翻翻《政治经济学》,像你这样浑浑噩噩的人大有人在。多少年来,贫穷一直压住人们的脊梁直不起腰,让人们养成穷光荣的意识,你不觉得绫罗绸缎美酒佳肴更适合我们吗?”他把茶水往我眼前推了推,自己端起一杯边喝边说。
“我付出的劳动换来的那点人民币只能穿布衣,吃素食,我的劳动价值也仅仅填饱肚子,但都是我自己用汗水挣来的,心里塌实。”
“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社会主义论调好不好?我看我俩得布置晚餐了,社会主义制度是无论做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拉我一把说,“到厨房做饭去,我今天当厨师,你给我当助手,这个机会千年不遇。”
“哈,国家总统呀,是不是与你在一起该受宠若惊?”我跟在他后面笑道。
“你说什么?”他反身用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眨着眼睛笑着说,“不知天高地厚。”
“哎哎,君子动嘴不动手,动手动脚的。”我红着脸说。真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是什么性格的人。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
“我已经习惯你轻蔑的笑,不用这么夸张了。如果说我对你还有一点信任与仰慕的话,也早被这阵毛骨悚然的笑吓没了。”
“噢?信任与仰慕?”他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说,打了一声口哨,爱理不理的样子,“你不会还有更贴切的话要说吧?比如膜拜。说吧,让你眼前这位司机激动得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才好。这是一个特殊的夏季,湿润的东南风从海面上刮来了。”
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吹口哨,总联想到地痞流氓,对于他我没有这种感觉,他这是一种轻松愉快的表现。
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厨房,墙壁贴了瓷砖,四周放着现代橱具,冰箱,烤箱,微波炉等等电器橱具,我暗自惊叹这所房子的主人的富有与洁净。
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盒摆得整整齐齐的大虾,又拿出火腿、香肠、一条鲤鱼。
“这菜你做。”他把那盒大虾递给我。
我不会做菜,平时只要填饱肚子就行,我红着脸说:“我不会做菜。”
他望着我,一脸惊讶,似乎女性天生会做菜。看我一会,忽然笑了,“还有不会做菜的女人?得啦,不会做菜脸红什么?还有我呢,今天我就在你面前大显身手,做一道宫廷御饭,珍珠米饭,这道饭养胃、延年益寿、美容、还补……”他看我一眼闭住嘴巴没有再说。
我就知道下面的话是补阴壮阳。
看他如何做这道延年益寿还美容的神奇饭。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哈密瓜型的东西,外表用粽子叶横缠竖绑着,就是一个椭圆型大粽子,他哼着流行歌曲,把这个绿东西放在电饭锅里。
他发现我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笑了,“一个小时后就可以吃了,垂涎欲滴的样子,像老猫看到一只小老鼠似的。”
“原来这么简单,放在锅里一煮就是,还什么宫廷御饭。”我不屑地说。
“我拿回家的是半成品,我让饭店厨师做好了煮前工作,程序复杂着呢,一只生猪肚,泰国香米、菠萝丝、山东甜枣、吐鲁番的葡萄干,还加点白砂糖,还有什么我没有一一记住,把这些东西统统放在生猪肚里,再在外面包上粽子叶,这道饭吃起来松软香甜可口,慈禧太后爱吃这道饭。”
“就来大的。”
“来大的不好吗?虽然我是唱着《东方红》长大的,我的思想跟邓小平爷爷的思想一样开阔。”他大言不惭地说,“周日我总会邀上几个朋友像一家人一样吃上一顿饭,他们的嘴里说出的话就是市场行情,有价值。”
这是家就好了,下了班双双回家一起做饭,感受家的温馨,不指望有许多钱,不指望天天吃大虾,只要两个人志趣相投和睦相处。
“把那个汤碗拿过来,粒儿。”他站在灶前,聚精会神地望着炒瓢里的菜说。就和平常爸爸对我说话的口气一样随和自然。
我顺从地递给他汤碗,站在他背后,屋子里飘满甜丝丝的米香,是锅里的珍珠米饭发出的浓浓气味,不知吃起来什么样,这么好闻。
他围着围裙真像厨师似的,认认真真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虾仁汤是他自己亲自弓着腰小步慢挪小心翼翼地放到餐桌上的。
他摘下围裙,欣赏着一桌子菜,说:“怎么样?喝点红葡萄酒?”
他真像一个人,我的爸爸。我默默地看着他,在家里,每当过节时,爸爸会多做几道菜,我和姐姐先坐在桌前,爸爸会愉快地说,:“早等不及了是不是?孩子们,咱们喝点什么呢?”
韩冬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是不是很受感动?我是不是新好男人?现在时尚男人就是带有女人味才是男人,另类酷男。”
我的脸微微一热脱口说:“你真像我爸爸。”
“完了,白费了一晚上时间,还不如神经病。”他低声嘟囔道,“砰”地一声打开葡萄酒瓶盖,把两只杯子倒得滴滴答答的。他端起一杯高举在我面前:“不管怎样,难得走在一起,咱俩能坐在一起就是缘分,端起酒杯,咱俩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干杯!”
不知道他的这个共同目标指的是什么,既然说干杯就干杯吧,我端起这杯溢到外面的红葡萄酒。
他今晚特别高兴,大眼睛放出异彩,特别有魅力,不时地注视着我,眼光柔和地像一杯芳香的美酒。
“难怪你把我当成你的爸爸,我比你大十岁,而且历经沧桑,心里曾经长了一层老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解释真正的所指,结结巴巴说不出来,不知什么缘故会这样,我的口齿一向很伶俐。
他摆摆手,“不要说了,不管什么意思,事实是这样,你看我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皱纹,多了十个年轮,我在你这个年纪,十九岁,刚念大二,那时候与你一样单纯冲动,满脑子好奇,还有爱的冲动,我那一年恋爱了,爱的像一团火,她就是我的全部,我是那么深深地爱着她,有了她我已经别无他求。爱呀,真像一杯老巫婆酿的苦酒,不久她又另有所爱,还没毕业就跟着一位老板走了,我俩的海誓山盟在金钱眼里是那么不堪一击,那段恋情就像经受一场大地震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到现在有时还觉得有余震的感觉,地震时大地切割晃动的巨波不时地冲击着我的胸口。从此以后让我变了,我把女人统统看作艳丽的谎花,只开花不结果。让我不相信人世间还有真正的恋情。我这种感觉不知道是物理变化还是化学变化。”
他不结婚的原因在这里,怪不得他有那样低调的人生观,其实他心地善良,性格随和。
“中毒很深?”我笑着说。
“当然了,你知道,从初恋到热恋都给了一个人,这个爱会有多深,不过我没有像一位痴情汉一样倒下,毕业后我分配到外贸公司,干了不到一年就下海了,下海那段日子我尝到所有创业人吃的苦头,我有时手里一分钱没有,即使欠了一身债,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她吃的好一点……”他忽然抬头看着我,马上打住了,好像有什么秘密怕我发现似的。
“下海就捞到一个司机职位?是因为那场打击?”
“我喜欢这个工作,当然了,是人就有感情,我的确忘不掉那段情,这件事情曾经像一条毒蛇一样缠着我的脖子,我想有钱,有许多许多钱,我竟没有恨她,我没有能力给她买耳环、项链,我没有能力给她买麦当劳,逛公园连杯饮料都不会买,宿舍里的白开水不花钱,不是我不够浪漫,我还是一位穷学生啊,她不等我毕了业,毕业后我会有钱的,当时我就这样想。”
“如果爱情用金钱维系,那不是一段真感情,它好像夕阳西下的一绺美丽的彩虹,很快会追随黑暗而去。”
“你说的对,这是我迟迟不结婚的原因,没有真爱,宁可独身。”
“是没有人爱上你吧!你是这么专横,像只破收音机似的,有时叫它声音大它便小,叫它小它却大,找不着调,谁喜欢你?”我和他开了个玩笑,我真不想让这张俊美的脸忧郁,今天夜色这么美好。
“好啊,小东西,我知道想得到你的同情是不容易的。”他笑道,很开心的样子,像雨后天晴的太阳那么灿烂,放出光辉,伸手摸了一下我的下巴,忽然大惊失色,慌忙站起来,“坏了,坏了。”
我惊异地望着他急去的背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起初我还以为他摸我的下巴怕我恼怒才惊慌失措,看来不是这样,我忙跟了过去。
“差点吃了红烧米饭,粒儿,多亏了我多添了些水。”他平和地说。原来他为这道珍珠米饭大惊小怪,他从锅里拿出这道宫廷御饭放在托盘里,用细长刀切成一块一块,“和你在一起会忘掉一切。”他把切好的米饭端到桌上。
“糊了饭也赖我,还什么温柔男子汉呢。”我闻着诱人的米香说。
“哈哈哈……”他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今晚他已经这样笑过好几次了,有什么开心的底子让他一动就笑,他一定背后有什么愉快的事情,公司发奖金了或者得到老领导的表扬,“什么名字呢,还有温柔男子汉型?”
“你说过有女人味的男人是新男人。”
“我说过吗?得了吧,做爸爸的男人才是温柔男子汉型吧?”
我嘻嘻笑着看着他,他在赚我的小便宜,拿自己做我的父辈。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吃米饭,趁热吃才有效果。”他温和地说,“我最喜欢吃这种饭,不油不腻,每次回家,妈妈会做这种饭给我吃。吃吧,亲爱的……哦小学生,大胆敞开肚皮吃,哪怕就为今晚这好月色。”
我尝了一口,松松软软,真的好吃,对他说:“下次来你还要做饭。”
“完了,献殷勤的好处,我不就成了你的保姆了?”
“谁叫你引狼入室。”
他笑了,又给我盛上一些。
这顿饭是我吃的最好的一顿饭,真的感觉进了皇宫吃上宫廷御饭,平日吃的职工食堂大锅菜,身体越发苗条。
饭后喝了一会茶,他拉着我的一只手说:“到楼上我弹一首钢琴曲你听。”
他握住别人的手看起来是那么自然,像大哥哥拉小妹妹的手,而我显得不习惯,忙从他手中抽回来,自己的手相互握着,他微笑着扶着不锈钢栏杆上了楼梯,来到二楼。
对着楼梯的房间,靠窗口摆着一架钢琴,韩冬走上前坐在钢琴前,挥动着修长的手指,一首小舞步圆舞曲在屋里回响,我还以为那两只手只会握方向盘,原来他还是音乐天才。
一曲终了,他站起来离开座位,“你也弹一首。”
“这么高雅的东西我没有摸过。”我实话实说,“我只会几首小提琴曲,在音乐方面,我就占这么一席之地。”
“好啊,你拉几首?”他从墙上摘下一只橘红色小提琴递给我。
我专心致志地拉了一首杨老师教我的第一首曲子《化蝶》,我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尽管我没有体味过这种生死离别的爱情故事,但我体味过亲人离别。
他脸上一脸迷惘,似乎体味着遥远的回忆,这种愔愔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回到现在,把眼光落向我。
“我以为在听录音呢,弹得好纯熟!跟谁学的,这么专业?”
“杨老师教我的。学校生活很单调,课余时间我们就学弹吉他,拉小提琴,打乒乓球,也不考大学,时间很多。临村放电影,杨老师带我们几个顽皮的同学偷偷去看,回来时学校大门早关了几个小时了,杨老师就一个一个把女生抱到大门上,像个盗贼似的让我们过去。”
“杨老师没有一个一个爱上你们?”他故作一本正经地问,见我不作声,拿眼光看着我说:“是不是我把你们的纯洁友情玷污了?我知道,学生对老师的情是最神圣的。”
我望着窗外,月光下河水滢滢,林影憧憧,这是一个美丽的初夏,活着的、死去的都会感到快乐。
“看看这间房子,粒儿,我相信你喜欢这里。”韩冬说着走进另一间屋子。
我跟了过去,不由一阵惊喜,满满一屋书,一面墙都立着书橱,书橱上摆满了书籍,简直抵得上书店,这么多书我得看上几十年。
“我想这才是你朝思暮想的地方。”
“你的朋友不会马上回来吧?我想一本一本看哪。”我欢快地说。
“我想不会的,你爱看多久就看多久,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真的?我可以带回宿舍吗?”我忘乎所以地说。
“还没有看就想讲条件,你以为是图书馆?”他抽出一本书拿在手里,狡黠地瞅我一眼,坐在藤椅上,“我的朋友从来不允许他的书离开这栋房子,我不能违背他的诺言,人要讲信用嘛。”住了几分钟他又说,“你可以来看,只要不把书拿出这间房子,看一万年也无所谓。”
我不愿放弃这个读书机会忙说:“我来你能在吗?”
“我可以给你把钥匙,你自己来好了,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你知道我一年365天有200天不在高密。”
他看我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诡秘一笑,又若无其事地哼起小曲,哗哗翻着书页,像电视锁不住频道。
我站在书橱前,不知道要看哪一本书好,动动这本,翻翻那本,都爱不释手,这样耽搁了许多时间,终于挑选了一本介绍丝绸之路的书拿在手里,坐在他对面的藤椅里。
“快要到11:00点了,走吧。”他站起来,无视我的感受,我一个字还没看,他冷漠地说,“回去晚了宿舍大门关了,再叫门影响不好。”
我看看表,不相信时间过得这么快,他已经走向楼梯口,我失望地重新把书放在书架上,不情愿地追随着清脆的脚步声。
“还用这么急?”我不满地问。
“11:00点以前必须回去。”
“偶然晚些又怕什么?真是的!”我满腹牢骚。
他微笑着等我出来,把门关上。
“拿着。”他把一串钥匙放在我手里,“你有时间自己来好了,我做了一件好事,还做出仇恨来了。”
我看着他笑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