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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重返原始故居

泰山自从被丢下大西洋,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拼命游泳,远离船身,因为他知道船后的螺旋桨力量很大,如果碰上必死无疑。他边在海水里游着,边思索推他下水的仇人一定是罗可夫。想不到自己这样轻易地中了他的奸计,心里不免又懊丧又恼怒。这时他在水中,望着船上的灯光,越来越远了,他不想呼救。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还没有向谁求救过,只知道凭自己的体力和智力避开危险,谋求生存。等船去远了,泰山开始冷静地思考:这样在水里游,不知要游多少时候才能到岸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一条轮船。这样旷日持久地在水里,体力是支持不了的。较好的办法是用最节约体力的姿势,按照北极星指引的方向,努力向东游去,或许侥幸能游到岸边。下了这个决心之后,他在水中脱去了皮鞋,正要脱衣服,忽然想起了衣袋里用薄皮夹夹着的文件,伸手到袋里去摸,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这时他才彻底明白,罗可夫把文件偷到手后才扔他下海的,泰山非常气愤,索性脱掉衣裤,丢在大西洋里。

他耐心地向前游去。天将黎明的时候,他发现前面水面上浮着一团黑影,起初以为是什么动物,游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只破船的底。泰山把它翻转过来,爬了进去,坐在里面,边休息边等天亮。他现在已是十分疲倦,加之又饿又渴,全身简直没了力气。那时风平浪静,海面无波。泰山已游了将近十二个小时,进入这个破船底,很容易就入睡了。

太阳升起之后,强烈的阳光晒在泰山身上。他睁开眼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口渴难熬。但是,马上又有两个新的发现吸引了他的注意:第一个是破船底旁边还有另一个黑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十分破旧的救生艇;第二是东方海平线上,已露出了陆地的影子。泰山立刻跳下水去,以便够到那只救生艇。早晨的海水清凉彻骨,使泰山精神为之一振。他用力把那只救生艇翻转过来,仔细察看,倒还十分完整。泰山又找了两块破木片当桨用,奋力向东方划去。

到了下午很晚的时候,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陆地上的一切了,或者可以说他已经能从这里看清海岸线的高低深浅了。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由陆地环绕的小港湾,向北延伸而去的树林,这些景色竟是那样出奇地让他觉得眼熟!难道命运真的那么凑巧,竟把他交到了他最爱的丛林大门口了吗?当小船的船头进入了海湾的入口处时,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疑云也被扫清了。因为在他眼前,海岸上,一大片原始森林的树荫下,正矗立着他自己的那间小屋。一点没错,就是它!是在他出生前,由他已故的父亲———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亲手建造起来的!

泰山使出了全身力气,拼命地划着桨,小船如飞地向岸边冲去。当他的船头还没有搁到岸边时,泰山已经急不可待地一跳就踏上了岸。当泰山用他激动得泪眼模糊的目光,巡视岸上每一件那样亲切而又熟悉的事物时———小屋、海岸、小小的潺潺溪流、茂密的丛林、黑暗得透不过阳光的大树丛,都让他心跳不已,他觉得无比欢欣、狂喜过望。这时由于他心情特别好,周围的一切,似乎无一不是欢悦而美丽的:千百只吱吱喳喳的小鸟,向泰山展示着它们华美的羽毛,像是欢迎故人归来。从大树王的枝条上,垂下来的一串串各种藤蔓植物的旁边,开着五彩缤纷的热带花卉,争奇斗艳,盛开怒放,它们共同组成了一道道迎宾的帷幕,又像是展开的母亲的胸怀,要热烈拥抱归来的爱子。这时的泰山,身上虽然带着昼夜挣扎了十几个小时的疲劳,带着半日来阳光的暴晒,带着海风的腥味和没有完全被吹干的湿润的皮肤,带着满脸因重返故乡而激动得无法自制的泪水,扑向对他来说曾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的大自然母亲的怀抱,就像小时在暴风雨中躲向卡拉的胸怀一样。这片故乡林莽,曾多少次闯入他的梦境,今天竟意外地、真真切切地都在自己眼前了。

现在,人猿泰山又回到他那完全的自我了。他昂起了那颗年轻的头,发出了一声他那一族所特有的尖厉而粗野的吼叫,在这一片故土上,谁都知道这声音。有一小会儿,整个丛林都沉寂着,接着,就回应般地传来了几声低沉的、怪异的吼叫,噢!那低沉的咆哮是雄狮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了几声可怕的尖啸,大概是一只公猿的声音。

泰山首先就向那条小溪走去,以消解他火烧般的干渴。然后就走向小屋去,小屋门关着,而且插上了插销,就像他和得·阿诺离去时一样。泰山拔开插销,开门走了进去。一切都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啊!这里是桌子、床,还有他父亲制造的摇篮。架子和柜子也仍然站在那里,经过了二十三年的岁月,却好像父母刚刚离去一两年一样。他的眼睛贪婪而热切地看着这一切,感到无限的满足和惬意。但这时他的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饥饿在提醒他的注意了,他急需吃点东西了。

可是小屋内一点食物也没有,他只有到外面去找。可是,此时的泰山手无寸铁,小屋里一件武器都没有,只有墙上挂着的一条旧绳。这绳子是很久以前用剩下的,为了接在一起已经打过好几次结。现在既找不到别的武器,就只好暂时用它来找点食物充饥了。于是他把旧绳拿下来,拣其中没有霉烂的取下一大段,搭在肩上,跑了出去。他关上小屋的门,跳进丛林里,他又恢复了旧日人猿泰山的样子。最初他在地上寻找野兽的足迹,后来又跳到树上去,从这株跳到那株,觉得海阔天空,十分自由自在。他想,还是永远住在这里好,再别到什么文明社会里去了,受尽种种约束。人际之间那种尔虞我诈,也真令人厌烦,他何必丢开这大自然中的福地去自寻烦恼呢?是的,除开非洲丛林,难道还有别的世外桃源吗?

天色将黑,泰山到了一条小河边,这是丛林中野兽常来喝水的地方。靠近河边有一处,树木稀疏,草叶披离,很明显,这是野兽常停留的地方。夜间一定有狮子、猩猩在近处埋伏,守候小羚羊、牡鹿来喝水的时候,出其不意取来为食。也许会有野猪来饮水,泰山认为这是猎取野兽最好的地方。

他在树上选了一个低矮的树杈坐下,等了约有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他听到在不远的林中,有野兽的脚步声,听得出是个庞然大物。泰山断定这是狮子,听它渐渐走近了,泰山笑了。

泰山又听见另一只野兽走到水边了,仔细一看,正是一只野猪。野猪的肉,滋味最美,泰山饿了许久,几乎吞着唾液了。同时那只狮子也馋涎欲滴,在那里等着。野猪走过泰山的下面,再过去几步,就是狮子藏着的地方了。泰山早已准备好了,把绳套拿在手里,向下一抛,套住了野猪的颈项,立刻被泰山拉了过来。野猪狂叫着,想挣脱身子。那狮子看见就要到口的食物,忽然狂叫着向后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那野猪向树上“飞”了上去,狮子立刻跳出来追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野猪不断向树上升去,已经可望不可及了。泰山向下望了望,对着狮子哈哈大笑。

狮子又饿又恼,怒不可遏。它想报复泰山,立起身来,举起前爪,踏在树干上,用力抓着树身,把树皮一块块地抓了下来。坐在树上的泰山,却把野猪拖到身旁,用手指掐住了野猪的喉咙,结束了它的性命。这时泰山手里没有刀,只能用牙齿咬破野猪皮,把它撕开、剥去,捧起鲜肉大嚼。狮子在下面望着,看着自己快要入口的晚餐,却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嚼特嚼,气得在树下转来转去,无计可施。

泰山吞吃着野猪的鲜肉,觉得味道很好,他想起文明人吃的熟食,毫无鲜味,远比饥饿中生吃野猪肉逊色多了。

泰山吃饱后,抓一把树叶,擦净了两手上的鲜血,把吃剩的野猪肉扛在肩上,预备回小屋去。泰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与此同时,琴恩和威廉·克莱顿正在印度洋上一艘名叫“爱丽丝女士”号的机帆船上,吃着美味可口的晚餐,已经酒尽肴空了。

狮子看见泰山在树上跳着,肩扛着野猪肉,它也不肯放松,在下面紧跟着走。泰山在树上,也紧紧盯住它,狮子虽然脚步很轻,也不吼叫,可是泰山灵敏的听觉,还是能听到狮子的走路声。泰山怕狮子跟他到小屋,守在小屋门口,逼得他不能下树,那就糟了。不如选一个树杈,今晚就住在树上。他找了些巨枝绿叶,在树上做了个临时床铺。他虽然从小养成了睡在树上的习惯,但现在的他已经睡过床了,树上总不如床上舒服,不过有狮子在下面,只好将就。最后,狮子等得乏味了,知道没有希望了,只得怒吼几声,转身去找别的食物了。泰山独自安安稳稳地来到小屋,几分钟之后,他就躺在有霉点的旧草床上了。

泰山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因为这一昼夜他一直在海上漂流,不曾好好睡过,自然觉得过分疲乏了。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奔到小溪处去喝水。然后他再走到海边去,跳进海里,洗了一个海水澡;再慢慢踱回小屋,撕着吃掉野猪肉,吃了一个大饱。他又把剩余的野猪肉埋在小屋门外的沙地里,预备晚上回来再吃。

泰山收拾停当,拿了绳子,又窜到森林里去。这次,他的目标不是野兽而是人类,因为他需要武器,武器只有从人类那儿才能取得,因此他想到了孟格村的黑人。记得上次在法国舰上,由于得·阿诺的被掳,法国士兵们对那些黑人进行过一次大屠杀,只剩下了女人和小孩。不知道孟格村里现在还有没有遗留下来的黑人?泰山心想且到那里去看一看再说。

泰山匆匆忙忙地赶到孟格村时已是下午,他一看遗址,非常失望,那里荆棘丛生,一间房屋也没有,更不用说找到人影了。泰山愣着想了一阵,只好在地上各处搜寻着,希望万一有被他们遗弃下来的武器。他认真找了一阵,结果一无所得,非常沮丧。于是他拿着仅有的那条绳子,顺着河流,向东南方向走去,因为他知道半开化的人类,一定是傍水而居的。

泰山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寻东西吃。他或者摸到鸟窝,吃鸟蛋;或者拔植物,吃它的根;或者捉虫捉老鼠。这时候,他过的完全是猿猴生活了。这个人猿卡拉的儿子,几乎完全恢复了卡拉教过他的二十多年的生活方法,什么东西都吃。如果现在有人看见他,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泰山前不久还坐在巴黎的宴席上,彬彬有礼地与人相处呢!几天时间里,前后真是判若两人。

这个晚上,他没有回小屋去,仍然睡在树上,那树很高,枝叶浓密。泰山感到饥饿时,又用绳套捕到了一只鹿。

第二天早晨,他仍沿着河流往前走,走了三天,还没见到人类的踪影。但这条路以前他没走过,路边的景物也不同,一路上山高水深,倒也另有一番乐趣,使他忘记了旅途疲劳。他心里想,在这样的山光水色中走下去也不错,一定要找到武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了第四天早晨,泰山那灵敏的鼻子,忽然嗅到一种新鲜的味道,他知道这是人类的气味,不过距离很远。泰山立刻兴高采烈地跳上树向前追去。凭嗅觉他感到已经追近了,先拨开树叶探望一下。他瞥见前面有一个大汉,独自在那里走着。他正想丢绳套下去,套住他的脖子,再夺他的武器。但他忽然转念一想,文明人才会为了一点私利找个借口互相残杀,我现在只想要他的武器,并不想伤他的性命,何必无缘无故要弄死他呢?由于他生了这一点不忍之心,使得他思考了半天,想怎样才能既不伤害他的性命,又能得到他的武器呢?因此他有些犹豫不决。正当他处在这种思考与犹豫之中时,不觉已走到了丛林尽头。林外是一片平地,对面的茅屋密如蜂房,已经到了蛮村了。

泰山正在仔细观察,忽然从林间跳出一只狮子,一下扑到那黑人的背后,眼看着就要扑到黑人身上了,泰山知道那黑人的性命悬于一发,刻不容缓了。这时,同类的爱心很自然地从泰山心里迸发出来,泰山长啸一声,把狮子引向自己的方向,黑人也在这时看见了狮子,泰山把绳套抛出,正套住了狮子的脖子。

泰山虽然套住了狮子,但仓促之间自己却从树上跌下来了。不知是绳套打得不牢,还是狮子的身体过重,绳子经不住拉扯。这时,狮子看到有人从树上掉下来,怒火一下爆发出来,直扑泰山。黑人逃脱了危险,而这时泰山却危险万分了。他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与怒狮相搏,是绝难取胜的。黑人知道这个就要被狮子吃掉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敏捷地举起长矛,对准狮子抛去,正好刺进狮身。狮子负痛又向黑人扑来。它还没走几步,泰山的绳子又收紧了,把狮子牵住。黑人乘此机会,抽出毒箭,射中狮背,狮子因疼痛又停了步。泰山趁这时把绳子的一端拴在树上。但是泰山还不放心,因为据他以前的经验,恐怕草绳经不住狮子的抓咬会被弄断,还是应该先下手为强,趁早结果了它的性命为上。泰山立刻奔到黑人跟前,从黑人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长刀,他拿着刀,同时指挥黑人放毒箭,自己腾身跳到狮子背后,又敏捷地跳到狮子左肩后,左手抓住狮子的头,右手举起刀来,刺进狮子胸膛,狮子吼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泰山站起身时,黑人也走到狮子身旁。见狮子确实死了,黑人的嘴里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道谢。黑人又做着手势,看得出来是在表示敬意,愿意交个朋友的意思,泰山也点头微笑,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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