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看似二十岁左右,似是没料到会被别人如此搭话,一个转身过来,凯罗尔心下赞道:好帅的人啊!
那男人表情虽有些不耐却掩不住满身雍容而肃立的气质,腰背挺的笔直,穿戴上带着内敛的奢华。一头乌黑的短发,五官清俊,鼻梁高挺,但是那双丹凤眼却是东方人的特徵,瞳色是极淡的、浅浅的天空蓝。看着眼前娇小但绝美难言的金发少女,他露出一个讶异的神色,愣住了。
「Sir?Thisisapublicarea,canyoupleasekeepyour
voicelower?(先生,这是公共区域,请你小声一点。)」凯罗尔有礼地续道。
那男人愣了好一会,直直盯着她看,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开口了:「抱歉,我吵到你们参观了吗?」竟然是标准无比的中文。
「没事。只是这里禁止使用手机,如果被馆员看见是要罚款的。」凯罗尔讶异地续道。「您的中文真好。」
「小姐也是啊。」那男人恭维道。「你们是学生吗?」
凯罗尔觉得对话没有必要继续下去,她礼貌地笑了笑道:「祝您逛的愉快。」转身离开。
但是第二天,那男人又出现了。凯罗尔发现他说话很有深度,而且对於中国历史也知之甚详,谈起话来十分轻松愉快。她渐渐地对他起了些许兴趣和好感,因为,他不像以前遇到的幼稚男孩莽莽撞撞的,一点分寸也没有。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也都看见了她,然後十分自来熟地跟着她一起逛着馆内。
第六天。
凯罗尔看着某幅国画时,他又出现了。
「你好啊!」他微笑道。
「你好。」凯罗尔对着他点点头。
「……」一阵短暂的沉默,那男人率先开口。「这几天来,你都很仔细地参观呢,你很喜欢中国历史吗?」
「正确来说,是喜欢历史吧。」凯罗尔眼睛看着那幅国画。「中国的历史描绘的大多是贵族和皇家的事,对於平民百姓的记载不是很详细。我很推崇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那幅画将宋朝时期的平民生活描绘得十分详细精致,非常贴近平民生活。」
「只可惜我对中国文学理解力不强。」凯罗尔轻叹。「要不然中国的华丽文坛会是很棒的学习题材。」
「那你喜欢哪里的历史?」
「……应该是两河流域和地中海周围吧,我喜欢那些奇蹟时代的故事。」凯罗尔说到此处,双眼亮灿灿的。「例如埃及,这些国家在灭亡後都被掩埋在尘土之下,解读它们的历史,就像在寻宝呢。」
她陶醉般的笑容,让那男人露出着迷的神情,突地开口:「我们以後还能见面吗?!」
凯罗尔讶异地看着他,见到他有些羞赧的神情忍不住也心生些许羞意,她心跳加速想道:这、算是告白吗?
哼,我才不能这麽简单就……她暗骂自己没出息,遇到一个美男就犯了以往自己最看不起的花痴症。
「嗯……这样吧。如果明天我们又见面的话,我就留下联络方式。」
隔天,凯罗尔从一个认识的同学那里借了喷雾剂,将头发染成黑色,又绑成两撮辫子,并且带了一副她们女孩子间流行的无度数眼镜,她的朋友们知道她想玩的把戏後,纷纷热烈响应,有人扮成了她易容前的模样,有人扮成她现在易容後的模样,穿上制服後简直分不出谁是谁。一大早,各个女孩分布到馆内各地,又用手机互相联络着,兴奋得不行。
「滴滴滴!」凯罗尔接起了手机。
『小凯,是我!那个人来了,在我这边!』朋友之一压低声音兴奋道。『他过来了───咦?』
「怎麽了?」
『他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奇怪,我觉得这顶假发颜色和你的发色很像啊?』
凯罗尔疑惑道:「真怪。我就在你旁边的展室,他往哪去了──」
「是你?!」她身後传来呼唤声。凯罗尔不由地转身望去,那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你是怎麽发现的?」她讶异道,忍不住笑出声。
「啊,下意识就……」男人一脸窘迫。
凯罗尔微笑道:「看来我们真的有缘份呢。我该怎麽称呼你呢,有缘的先生?」
「我叫…范!你就叫我范吧!」
「很高兴认识你,范。我叫奈芙塔利。」
「奈芙塔利……」
※※※※※※※※※※
他深情呢喃的声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吵杂的噪音,凯罗尔艰难地睁开沈重的眼皮。模糊慢慢退去,映入眼帘中是她母亲──范安然憔悴的脸庞。
范安然一见到凯罗尔张开眼睛,紧紧地拥住她,哭道:「凯罗尔,宝贝!!喔!你终於醒了!!」
「妈妈……」
一旁的爱西丝突然跟着大哭:「太好了!凯罗尔,幸好你醒了!黎德先生去世後,我们大家一直担心你会不会也……」
「爸爸他……?」凯罗尔木然道。她受到这一打击,呼吸猛然一窒,又晕了过去。大家又是一阵忙乱,没人注意爱西丝阴沈的脸色。
一周後。
爱西丝拿了凯罗尔的药,来到她的房间:「吃药了──凯罗尔?」房间空无一人,通往後院的小门却是开着的。爱西丝往窗外一看,不甘心地咬着银牙:「凯罗尔!夫人交代过的,你不能随意下床!」她奔下阶梯,来到凯罗尔身旁。
凯罗尔有些吃力地扶着栏杆走着:「我只是体力还没恢复而已,我得快点好起来。」
「也是呢,夫人说等你好一点要带你回中国去。」
「……我不回去。」凯罗尔神色坚定道。「还没抓到杀害爸爸的凶手前,我绝对不回去!警察说犯人有考古学知识,在开罗一定找得到线索。不亲眼看到凶手被逮捕,我绝不罢休!」
爱西丝看着愤愤的她,流露出一丝怜悯:我们可说是同病相怜了,这和我思念曼菲士的心情是一样的。
这时,赖安高大的身影出现,一把将凯罗尔抱起:「怎麽下床了,奈芙?身体还好吗?」
「范……」凯罗尔哽咽道,她强自撑起的坚强在他温柔的注视中瓦解了。「我不想,不想伤心难过的。」
「你需要的是休息,才能早日康复。」赖安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将她横抱着回到房中。爱西丝安静地跟在後面,她心道:赖安和凯罗尔……不太像兄妹,反而像是爱侣……难道?!
「爱西丝小姐,我有事想拜托你协助。」赖安突然道,打断了她的寻思。「我正在计画用这次发掘的木乃伊棺和陪葬品在当地的博物馆开一个主题性的展览,听罗迪说你在当勃朗教授的助手,想请你化身为古埃及美人,作为解说员招待一些贵宾。」
什麽?!要把曼菲士的陪葬品当成展览品?!
「只要造成轰动的话,我想,偷木乃伊的人一定也会出现。」
爱西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为了曼菲士……「我很乐意。」
几日後,开罗警署署长亲自来到黎德家,赖安将他招待到茶厅,爱西丝看见了,笑道:「我去泡茶。」
赖安和署长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是的,已经查出商业街上的古物商人阿布达拉是无照经营,但他的生意却大多是台面下进行,我们的线人说他暗中销赃给外国人。」署长毕恭毕敬道,谁不知道黎德企业在开罗的投资,以及夫人李安然的母族可是埃及当地流传数百年的氏族。
「署长先生,王墓展在一周就要开幕了,能否早日收回木乃伊?」
「现在已经在侦查中了,只剩下调搜索票了,还请您等一等。」
赖安轻吐着菸雾:「王墓展,我还是想展出木乃伊!」
这话却被厅外的爱西丝听入耳中,她心中的怒火熊熊烧起:可恨!!他居然想把曼菲是当成展览品!!对了,我得抢先一步……阿布达拉是吗?
她快步回到房中,披上斗篷,正想走出去时,凯罗尔从房间探出头:「爱西丝?你要去哪里?」
「我要到街上去。」
「商业街吗?我也想去……」
「不行!」
「好嘛~~」
※※※※※※※※※※
「这一区就是商业街──汉哈利利,你想去哪里?」凯罗尔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许久不曾出门的她显得无比雀跃。
「咦?!凯罗尔?!」
她皱皱眉,回过头:「吉、吉米?!」
「你怎麽能够出门?!快回去,我送你!」
「没关系啦,我是和爱西丝一起出来的───咦?」她四周看了看,「爱西丝?」
甩开凯罗尔的爱西丝循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来到一家破旧的店面,踏进去的同时,一个包着头巾的瘦小男人迎了上来。
「唉呀呀,真是稀客,难得有美人光临小店,我阿布达拉真是不胜荣幸!」骨碌碌的贼眼上下打量着爱西丝的穿着。他看到她伸起一支手掩住口鼻,露出手上的蛇形金环,阿布达拉眼中精光一闪,赞道:「喔喔!多漂亮的精品啊,那是古董吧?」
这女人全身上下都是精品,肯定是有钱人家!!
阿布达拉向前倾,细声道:「客人,有没有兴趣看看古代珍品?」
「这个自然。」爱西丝的声音暗藏一丝激动。
阿布达拉领着爱西丝走到室内,打开一扇矮门:「请吧。」
这是间阴暗,但是保持得十分乾燥整洁的收藏室,里头摆着好几个展示柜,全部都装得满满当当的,爱西丝一眼望过去,竟然都是些熟悉异常的东西。
这、这里的东西,竟然都是赃物!!
阿布达拉掏出一双手套,从一旁捧起一个坠子道:「像是这闪闪发亮的玩意儿,配在您的胸前一定会更加美丽动人的。」
「啊!那是──」爱西丝紧盯着那个人首鹰身,眼睛竟然有些发红,点缀着各色宝石的黄金护符。「曼菲士的护符!!」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阿布达拉:「你,就是盗取木乃伊的人吗?!」
「你你你是什麽人?!」阿布达拉大惊失色。
爱西丝的长发在无风的地方飞扬了起来,一股莫大的压力从她身上直逼阿布达拉,迫使他跌跪到地上,冷汗涔涔地一直流。爱西丝的眼中闪起了绿光:「曼菲士…曼飞逝的木乃伊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是同夥的西多基干的!不关我的事啊……」阿布达拉只觉得全身的骨头痛得像是寸寸断裂般,失去挣扎的力气,蜷缩在地上。「饶了我……饶了我吧……西多基到国外做生意去了,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们把他……给卖了?!」一串晶莹的眼泪滑下,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护符,小心地抱在胸口,一只手指指向阿布达拉。
「劈哩啪啦!」血沫肉屑飞溅。
「啊啊啊啊啊啊───」
※※※※※※※※※※
「咦?」凯罗尔侧耳倾听着。「好像有人在叫?」
「没有啊。你神经太敏感了吧?来,快点回去!」
「啊!爱西丝!」凯罗尔在人群中瞥见她的丽影,看到一向温柔含笑的她抹着泪,着急道:「你怎麽了?!」
看着走近的凯罗尔,爱西丝硬是压下心中的恨意,挤出一个微笑回道:「没事……只是想起我弟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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