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笑了一声，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
鬼才相信，没有恶意会把自己骗到这个地方来，并且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封锁住自己的神识。只这一会的功夫，杨东方周身的真气已经蓄势待发。
穆先生知道他依旧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不忍再刺激他，直接道：“其实我已经观察了你很久了，自从你在苏家晚宴上出现，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是我很奇怪，你明明已被蝴蝶箭穿胸而过，而且在泰山之上整整停尸一个月，为什么最后还会活下来？”
对方竟然对自己知道得这么清楚，杨东方一阵垂头丧气，亏得自己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早就有人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对他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运气不错，有高人搭救！”杨东方说得直接却又笼统，认真说起来也没有错，骨片上的能量是高人灌输的，可是这么一说，难免就会引起穆先生的误会。
沉吟了一下，穆先生的语声才又凭空出现，“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高人，起死回生之术只在传说中听到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那高人长得什么样子，有没有留下名号？”
杨东方顺着他的话胡扯道：“在我醒来的时候，高人已经走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清楚。”
穆先生大概知道从他嘴里再套不出东西，便没有往下追问，改口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会留意你吗？”
杨东方摇头，巴不得你没有留意我呢。
“呵呵，”穆先生笑了，然后，一语道破天机，“以你的年龄，单纯靠自修或是寻常辅助，绝无可能到达小自在天，可是你不但到达，而且还有向大自在天迈进的趋势，背后定然有一件或是两件传说级武具的支持，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感情是自己武功进步太快的原因，杨东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不禁大呼冤枉，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才懒得去费工夫修行，也只有在EHU那无聊的时候，或是在现在生死一线没办法的时候，他才会抓住时间去修行，至于他的武功为什么会进步如此神速，那估计应该是骨片的问题，而不是他的问题。
偏偏骨片的秘密又是不能说的，杨东方明白这个道理，不说对方未必会要了自己的小命，说了就肯定没命，所以他只好沉默。
沉默是金，穆先生的修养相当不错，这样都没有发怒，只是语气有些不快，“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在这组织内能够把你认出来的，除了我，还有我的师兄，当初他射你一蝴蝶箭，期间曾经将你锁定过，若你碰上他不懂收敛一下，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定然是再射你一箭再说。”
杨东方呆了一呆，突然想起帮助自己掩饰身份的事情，难不成就是这个穆先生做的？当然，他不会傻傻的问出来，万一不是，帮助自己的那个人就危在旦夕，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那人还帮过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既然你和鬼老是师兄弟，想必你也会蝴蝶箭了？”
穆先生的回答很干脆，“不错！”
“那蝴蝶箭是一种什么样的箭法？”看到穆先生似乎没有拿自己的身份来做文章的打算，杨东方忍不住开始打探情报，万一未来真的被鬼老认了出来，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孰料不问则已，一问之下穆先生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当年我祖师隐居之时常有两只蝴蝶相伴，终日扑飞戏耍，和谐自然，可惜后来在一次意外之中，其中一只不幸死去，另一只从此再无生趣，祖师不忍之下，便自制了一只红色小箭，上面插上纸片，画上蝴蝶翅膀，然后控制着小箭在那只蝴蝶面前翩翩起舞，终于激发了那只蝴蝶生存的意志，在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又带了一群蝴蝶过来，祖师从此便终日以箭戏蝶为乐，久而久之，便创下了这门功法，本是为了生命而创的箭法不想却被后人用做杀戮，实在是有辱祖师。”
杨东方听得一呆，原以为是如何惊天动地的功法，却没想到是为了戏蝶而创，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穆先生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继续道：“蝴蝶箭小而轻灵，行动无风，不带翅膀之下迅捷异常，且运行之中还可受到施箭人的控制，确实很难对付，”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似乎变得非常古怪，“不过，蝴蝶箭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需要依靠神念来进行控制，如果被攻击者的神念比攻击者强上太多，蝴蝶箭还有可能反噬。”
杨东方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对方会把蝴蝶箭的弱点都告诉自己，这不是明显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不过想想这穆先生的神念，竟然能够完全压制住自己的神识，创造出一个领域，恐怕整个武林中少有人及，更别说远远超过让他反噬。
想到这里，杨东方忍不住就问道：“你和鬼老为什么会加入天武盟？以你们的能力，无论在哪里都会混得风声水起，我实在是想不通孟天帝是怎么把你们招揽过来的。”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孟天帝不过只是个宗师，穆先生和鬼老也是宗师，为什么就甘心蛰伏于天武盟中？
穆先生没有奇怪他会问出这个问题，非常自然地顺口答道：“为了理想！”
“理想？”杨东方疑惑。
“我师兄是为了见识更多的高手，锻炼自己的武技，坚定自己的杀戮信念，他的最终理想是为了成为大宗师甚至超越大宗师，创建属于自己的流派。”穆先生平淡的解释道，可是一句一句都让杨东方感觉到心惊，“而我，则是为了另外一个理想。”
穆先生的话语坚定有力，说到理想时杨东方虽然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够感觉到他的那种狂热，“人类不应该被束缚在地底的！”
“啊？”只这一句话，就让杨东方忍不住大吃一惊。
穆先生的第二句话又接着脱口而出，“所有的生命都应该是公平的。”
杨东方彻底傻眼了，他想了很多穆先生可能的理想，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抱负。
没管杨东方的反应，穆先生将自己的理想用一串连贯的述说表达出来，“我的理想是把所有的武学都公诸于众，为每个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不管是健康还是疾病，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创造出学习武学的机会，让每个人都能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努力来获取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让这片大地重现武学的荣光。”
杨东方不得不承认，穆先生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他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会有效，骨片中的历史已经向他展现出了一切，所以他叹了口气，“恕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由于存在贫穷和富有，存在健康和疾病，又有男女之别，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富有的人学武永远比穷人容易，他们拥有更多的时间，而穷人不得不浪费时间在谋生之上，贵族学武也远比平民要迅速，因为他们拥有权利享受更多的资源，健康的人学武更会比疾病的人学武轻松，他们拥有强壮的体魄和良好的基础。说的永远比做的容易，如果真的推行下去，有天赋有野心又有欲望的人学会高深的武学，难保他不会伤害到别的人，这个且不说，如果有人借此挑衅法律，恰好他又非常强大，那么还如何进行制约？这一切都是你必须得考虑的问题。”
黑暗中传来穆先生轻松的笑声，“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之所以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个凌驾于所有武者的存在是必须的，由这个存在来制约武者的行为，管理武者的行为，这也是天武盟存在的目的之一。”
杨东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避让的理由，因为里面涉及到太多的人，包括了他的朋友，他的亲人，还有……所以他反驳了，“可是又有谁来制约天武盟？”
穆先生沉默下来，整个别墅中陷入一片死寂，杨东方数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突然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幽暗的房间中传出一声幽暗的叹息，“一切来源于武林，也必将归于武林！”
杨东方脸上一片古怪，这种说法是矛盾的，孟天帝想要上位就必须全面打击武林，而当天武盟成为了超越所有武者的存在之后，武林又能拿他又什么办法？想到这里，杨东方突然生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他应该有点明白穆先生说的意思了，可是，这整个过程需要太多太多的牺牲，杨东方陷入一片迷茫，这样下来真的会更好吗？人类真的能够走出囚禁自己的桎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