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哇,爰仪呐,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一踏入别墅的片区,张奎东就大叫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弄来这么一大幢别墅啊?这可够我们所有人住了!没想到啊,离开了南京的主城区,我们还能有这么好的地方住!”
“嘻嘻嘻,这地方可不止是好呢!”待在爰仪怀里的灵狐珑儿探出个小脑袋,狡黠地说着,“这里啊……还能帮我们躲过他人的追捕呢,除了我们这些人,谁都靠近不了这里呢!这可是狐狸我的功劳……”
“好了,知道是你的功劳了!”爰仪嗔笑着摸了摸珑儿的脑袋,“你呀,以后就别惹事了,好么?”
“哪有哪有?”珑儿不满地嘟囔起嘴巴来,“狐狸向来都是最乖的……”
看到珑儿的样子,爰仪不禁抿唇一笑。众人瞧见这般情景,也兀自从心底里松了口气儿。
经过了生死劫难,他们所有的人都还聚在一起,这该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离开了圣保罗教堂,还有这么大的房子住。”任斯杰也点着头打量起了这幢名为“画堂春”的别墅,“啧啧”称赞附和起了张奎东先前的话,“这一次,真是多亏了林小姐,想得这么周到!不然啊……我们这么多人还真不晓得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好本事……好本事……”由任白苏和爰仪搀扶着的陆老爹也不停地点着头。
半辈子了,他从未奢望过自己的余生能够住进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里。
画堂春的别墅布局,虽然和前两世的不大一样,爰仪全部按照欧美的风格装修了,是纯白色的格调,处处洋溢着华丽富足的气息,但这个别墅,却没有失了“画堂春”原来的清雅和素净。别墅里,套着一个花园、一个院子,厨房、洗浴间、卧室、客厅、书房……应有尽有。
想来,爰仪是花了许多心思在这个别墅的建构上面的吧。
其实,这只是爰仪几年前想到的。在这个乱世里,如果她侥幸能够和冥相守,那么她要带着冥一起到这里来避世过日子。
现在倒好,她将这个房子要用来“避世”的时候,带回来的,却不止是冥一个人。
而是,一大家子。
虽然还并未全如意,但爰仪心里也是满足的。
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爰仪救了这么多的人命,想来上天亦会垂怜她的吧……
希望这一世,她真的能够得偿所愿。
“你们就不要光顾着夸我了,这个房子……”爰仪说着朝萧岑背上背着的仍旧昏睡着的张允大帅看了看,“其实,这个别墅,是张大帅出的钱。我现在用来收容大家,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其实,张允昏睡着,本该由张奎东这个做儿子的背进来的,但萧岑说他曾经误会了张大帅,非要赎罪,硬是抢着背张大帅了。爰仪他们,当然是欣然一笑,同意了萧岑的做法。
也是,将来大家都要摒弃前嫌、和和乐乐地生活在一起的!就让萧岑表现表现吧!
“什么?!”张奎东闻言,惊讶得嘴巴立刻张得老大,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去,“你说这房子是我爹的?”
“是啊,不信的话,等张大帅醒了,你自己去问问他。这个房子啊……是你们张家的,我呢……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爰仪笑了笑。
“真的啊?”张奎东立时高兴得蹦到了爰仪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道来,“不过爰仪呐,你这个‘花’献得可真好!”张奎东说着凑到了爰仪耳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算是替我爹积德行善了,我看他醒过来,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爰仪闻言,又自清浅笑了开去,她没再回什么话,而是转过头看着萧岑把张大帅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他……”张奎东再次凑到了爰仪面前,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应该快了吧。”爰仪掐了掐时间,约摸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药效也该过去了。
正说着,他们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干咳声。
张奎东急急转过了头。
爰仪和任白苏将陆老爹扶坐到另一个沙发上,也将目光转向了张大帅的方向。
只见张大帅咳了几声,悠悠醒转过来,他抬头望望自己所在的屋子,再一一望过面前站着的众人,眼中茫然一片,他终是开口问道:“我……我这是在哪里?本帅……本帅怎么了?”
“爹!”见到自己的父亲醒来,张奎东立时跪倒在地,头埋了下去,“儿子……儿子不孝!我误会您了!”
“怎么回事?”张允疑惑极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们都是谁?”
站在他眼前的人,除了张奎东和林爰仪,张允一概都不认识。
“大帅,”爰仪轻声开口,“这里,是爰仪住的地方。几年前,爰仪跟您说的,要在郊外建一幢别墅,就是这里了。这里的人……”爰仪温婉而笑,手指指过众人,简单介绍着,“这是圣保罗教堂的任斯杰牧师,任牧师的女儿任白苏小姐、秦淮公馆的梅姨娘您是见过的……这是‘革命党人’萧岑、我在秦淮公馆的丫鬟小翠,再有就是陆子轩的父亲……陆天佑陆老爹……”
“原来是你们。”张允点了点头,“这些名字,都很熟……宋肖曾经跟我提到过……”张允话锋一转,不解地问道,“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又为什么到了这里?小芳馨呢?她人去哪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不是他张大帅迎娶小芳馨的日子么?这么多人都在场,小芳馨又去哪里了呢?林爰仪和小芳馨是好姐妹,林爰仪是不会丢下小芳馨的吧!
“小芳馨……她死了。”爰仪犹疑着说道,“大帅不必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今天你娶小芳馨,是爰仪……”爰仪说着慢慢低下了头,“是爰仪一手设计了今天婚场的闹剧……是为了拯救在南京城里的‘革命党’……希望大帅……不要怪罪于我……”
“混!混!”张允突然暴喝出声,“你是给本帅做事的人,怎么倒帮起‘革命党’的忙来了?!”
“爹,请息怒!”张奎东拽住了张允的衣襟,“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我?怎么个为了我法?你们为了我好,就把我弄来这种地方?!”虽然张奎东肯开口叫他一声‘爹’,但张允心中总是有很多疑团的,这些疑团不解开,他实在没法有好脸色。
“爹啊,九爷他们设计要在今天置你于死地,是爰仪苦心这么安排,才将您救了呀!还有,是儿子我再也不忍心看你残害自己的手足同胞了!”张奎东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爹,效命于国民政府,对您将来没有任何好处啊!”
张奎东的一番话,登时让张允镇定了下来。
他细细品味着自己儿子的话,思绪旋转了开。
是啊,他不是不知道国民政府的腐败和黑暗,他也不是不清楚各地都有许多仁人志士纷纷投向报效国家的“革命”事业潮流中去。而是,身在其位,必谋其政,他是国民政府的高官,必须要听命于国民政府……
他张允,也是一个有志有识的人呵……他也该为国家做点正事了……残害同胞、陷害“革命党”人,实在非一个中国人所该为的啊!
国难当头,当先为国考虑!
“可是,我就这么被你们救了出来,上头要怎么说呢?”张允缓和了语气,他忧心着他面前这些人的命运。
堂堂一个高官突然消失,国民政府怎么会轻易放过闹事的人呢?
“大帅放心,爰仪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爰仪缓缓将心中的谋策都说了出来,“明日一早,南京报社会出版一期特刊,上面有‘张允大帅和新婚妻子小芳馨******遇害身亡’的内容。本来小芳馨可以不死的,但是现在她既然死了,我就没有必要苦心为她安排了……至于大帅的尸首,爰仪的灵狐珑儿已经用李康的尸体幻化了,所以大帅不必担心,以后就隐姓埋名安心住在这个别墅里吧。您和张奎东能够父子和睦,是我们最想看见的事情!”
“是啊,爹,”张奎东附和着,“以后您在儿子身边,儿子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
张奎东的目光灼灼,里面充满了期待和憧憬,他期许他的父亲,能够如他所愿。
张允凝神思量许久,终是重重点下了头:“好!好!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在身边,我……别无所求了!奎东,”张允够手下去扶自己的儿子,“起来。为父答应你,将来一定和你一起做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事情!”
“谢谢爹!”张奎东站起身来,感激一笑,旋即紧紧和自己的父亲抱在了一起。
从此,他们父子,将同心协力,共同为革命事业而奋斗!
所谓大帅,所谓权势,从此都和张允没有关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亲人相伴”更重要了!
整个客厅里的人,见到张奎东、张允父子和好如初,尽皆高兴地笑出声来。
惟独爰仪,看到这一幕后,只是欣慰笑笑,便转身离开了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心内,是一片黯然。她没有在“画堂春”里找到陆子轩的身影。那么就是说,陆子轩还没有回来……
所有该团聚的人,都团聚了。
只有她和他,还不知道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子轩啊子轩,你究竟在哪里?
天已经黑了,你忍心让爰仪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枯守着吗?
求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