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盈怔怔地不能面对眼前的这个事实。虽然当初程天桀突然让她带着小希回到国内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奇怪,只是那时候的心境太过苍凉,以至于连问他的勇气也没有。她知道那是非常棘手的局面,程母还没有接受自己,甚至更加讨厌自己了,而穆雪晴已经为程家生下儿子,小希却仍然不能得到程母的认可。她心里的苦根本无从言说,只能自己独自往肚子里咽,痛得心都有碎裂了,却还是顾及着不想让程天桀为难,所以不愿意轻易地说出口自己的难过。她一直因为程天桀是了解的,也将她所有的努力都看在眼里,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他言之凿凿的承诺似乎还在眼前,他们去注册结婚的时候,他曾经说过,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所有的人都艳羡他们的结合,让她成为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会羡慕的最美的新娘。可现在她没有等来他口中承诺过的婚礼,却等来了他迎娶别的女人的事实。看着那报道中的穆雪晴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瞬间全身都冰冷如铁。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一切都会变得这么仓促,变得这么不可收拾。她就像是很久以前一样,只能偷偷地在他的身边存在着,现在甚至已经有了名分,却仍是不可公开的卑微的背后的女人。
她无法容忍这种欺瞒,也无法容忍这种事实,她如此地震惊和失落,浑身都在颤抖。
杜荀鹤此时也看出她并不知情,不觉心里更加憎恨程天桀的举动。他轻轻地拍了拍雪盈的肩膀,轻声地安慰她,“别想了,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地痛苦和难过。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别的人,或许还是因为在他的心里,有比你更加重要的人。你何苦为了这样的人而让自己这么伤心呢?雪盈,听我的话,放下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般惴惴不安地安慰着,却也知道任雪盈心里并不轻易能将这段感情割舍。
任雪盈却缓慢地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颇为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去找他。”
杜荀鹤只怕她看到程天桀之后,会更加地伤心,因而就有些焦急地想要阻拦她,“雪盈,事到如今,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和那个女人已经举行了婚礼,现在无论在什么人的眼前看来,他们都是一对新婚的夫妇。你去找他根本就无济于事,他既然有心要支开你和小希,就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娶那个女人了。你现在去,只会让自己面对更伤心的局面,你又何必要再去碰触这明明就会让你伤心的事实呢?”
任雪盈却仍是很坚持,“他欠了我一个解释。这样莫名其妙地支开我们,如果只是为了要和穆雪晴结婚的话,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对待我,我要去问个清楚,或许他有什么苦衷。”直到此时,她仍是愿意相信程天桀并非甘愿,虽然眼前的事实已经无从挽回。
任雪盈抬眼看着杜荀鹤,颇为恳切地说道,“小鹤,你可不可以帮我这几天照顾一下小希?如果要去美国的话,我没法带着小希一起去,别的人我又信不过,唯独只有托付给你了。”小希这阵子刚刚在医院做完全身检查,暂时并没有要接受手术。她很怕自己去美国会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也许就会无暇顾及到小希的安危,所以只好将孩子暂时托给杜荀鹤去照顾。
杜荀鹤却对她此行颇为担心,不觉轻声地说道,“你确定要一个人去吗?小希倒是不用担心,我可以找人专门去照顾他,就算在医院里,也会有专门的看护照料他,我可以陪你去美国,然后等你问出个结果来,我就带你回来。你觉得怎么样?”他心里为任雪盈的安危而担心,他知道她现在都是在强撑,明明深受打击,却还要拼命装作自己没事,可她越是这样忍着,却让他越发觉得心疼。
任雪盈摇了摇头,轻声地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这是我必须面对的。我想我应该和他面对面地说清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自己去承受。”
杜荀鹤知道劝说她也是无用,只好答应下来。隔天就去接了小希到自己的住处,而任雪盈则买了机票,搭乘最早一班飞机飞往纽约。
任雪盈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走在机场门口的时候,她却禁不住悲从中来。不过是短短十多天的时间,她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怀抱着有可能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的希望,可现在却只能如此悲伤地站在这里,面对他已经另娶了别人为妻的事实。她长长地叹口气,暂时收起自己悲戚的情绪,朝着程家在美国的房子而去。
到了门口,她站定脚跟,抬眼看着那房子。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一切看起来都和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一样,毫无区别,可还是有一些不同了,她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带来了这种区别,或许是她的心变得更加苍凉。悲伤的情绪无处挥洒,她如今只能期盼程天桀那最后一点点的希望。
她伸手轻轻地按了下门铃。很快地就有人来开门,家里的佣人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任雪盈的时候,先是一怔,好半响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轻声地问道,“你……你找谁?”
任雪盈说道,“我找程天桀,他在这儿吗?”
佣人迟疑了下,才说道,“程老太太过世了,先生他们都在XX路的露天庭院里,在给老太太举行葬礼。你去那边吧,应该可以看到先生。”
“老太太过世了?”任雪盈犹豫五雷轰顶一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喃喃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佣人说道,“没多久,也就是这两天。老太太本来身体就不好,前阵子就已经住院了,后来一直撑着,可还是没熬住。”
任雪盈沉默不语,问清了地址,转过身就往那举行葬礼的地方赶去。
一路上她的内心都忐忑不安,混杂着无法挥去的悲伤感。她虽然和程母一直都不和,但却因为从小就没有母亲的缘故,她一直都把程母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在看待,却不曾想自己此番离开美国,再回来的时候就这样天人永隔了。她强忍着心里的悲伤,眼看着就要到达那举行葬礼的地方,心里暗暗地紧张和不安起来。
程家的葬礼在纽约的一处庭院里举行。那本就是私人领地,程天桀不希望送母亲走这最后一程的时候太过吵闹,也不希望有太多的记者闻风而来,因此就将葬礼在此地举行。穆雪晴穿了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头上戴着蒙了黑纱的小礼帽,站在入口的地方,表情悲伤地接待着宾客。她已经赫然是程太太的身份,并对此颇为得心应手,站在门口,与宾客寒暄的时候,时而会浮起一丝笑容来。
穆雪晴的心颇为满足,虽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心里还是难以掩住欢喜的情绪。熬了这么久,费尽周折,总算她还是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程太太。虽然明知道程天桀的心里依然记挂着任雪盈,可她却对此毫不在意,她知道,任凭任雪盈再怎么占据着他的内心,自己已经坐稳了这个身份,任凭是什么人看来,任雪盈只是一个可悲的第三者,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儿子,虽然在程天桀身边逗留了许久,却也只是一个卑微的不能得到认可的小角色罢了。
她如今是堂堂正正的程家的女主人,程老太太也已经驾鹤仙去,以后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动摇她的地位,那一场盛大的婚礼将悠悠众口都堵上了,再不会有人对她议论纷纷。她的孩子是程家得到认可的孙儿,以后也会成为程家庞大家业唯一的继承人,纵然程天桀对任雪盈所生的孩子再宠爱,却也不能改变他私生子的身份。
任雪盈到达那庭院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穆雪晴穿着黑色的小礼服,一脸悲伤地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她的袖口上缝着很鲜明的标示,那是她作为程家人的标志。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在了任雪盈的心口上,她疼得深深呼吸了一下,才平息住自己将要涌出的泪水。
她朝着穆雪晴走过去。到庭院门口的时候,被在那里站着的保安拦住,保安公事公办地问道,“小姐,请出示你的邀请卡。这边是私人举办的葬礼,如果没有邀请卡的话,是不能进去的。”
任雪盈忍着悲伤,轻声地说道,“我……我认识程天桀,麻烦你进去说一声,他如果知道我来了,会让我进去的。”
“小姐,很抱歉,程先生正在里面招待宾客,可能没有时间出来见你。”
正在说话间,穆雪晴却看到了任雪盈。她心里暗暗冷笑,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找到这里来。她原本以为任雪盈看到他们结婚的消息,只会悲痛欲绝地独自承受,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勇气找到这里来。
穆雪晴走上前一步,拦住那保安,嘲讽地看着任雪盈,“不用了,让她进来就是了。你或许不认识她,不过人家先前倒是很有些手腕的。”
那保安讪讪地退到一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