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紫焰门魔头，也不过如此而已。”李林踢了一脚地上软趴趴的人，用脚尖碾了碾，兴奋不已地狂笑起来。
这一夜格外漫长。
一场暴雨将山路变得泥泞不已，却没有人因此而感到不耐烦，白道所有人都杀得兴起，面红耳赤只知挥舞手中兵刃，早已忘了今夕何夕。
“李哥好身手，这回回去你们掌门再想偏宠那位大弟子也不行了吧，除魔卫道的功劳可全是你的！”旁边一个人挥袖擦了擦脸上半干涸的血迹，兴致高昂地与他谈笑。
“兄台客气，这回的功劳是大伙儿的，最重要还是承天派季掌门大方，这么好的药送出来，否则这些人也不至于不堪一击！”李林得意洋洋之余，不忘感恩戴德一番。
附近的人听了纷纷称是，不知谁说：“季掌门武功高强，为人又大方公允，堪为白道领袖！”
一语既出，竟是响应者众，看来季成峰这一回真的是赢得漂亮，不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心血。
“啧，这些人也太顽固了，否则给他们一个痛快又何妨，我们可是正义之师，最善良宽容不过的。”一个人拿剑尖戳了戳脚下半死不活的紫焰门弟子，笑呵呵地说。
那人伤重得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却仍旧目光凌厉地努力瞪着这群人，仇恨的眼神像是要把他们刻到心里去。
有人被看得发毛，忍不住一脚踩他脸上，“看什么看！废物！你们紫焰门也嚣张到头了。”说着又回过头去对着别人涎笑，“是不是啊姑娘……呃！”
他的身后，与这几个白道弟子站起一起的一位美貌女子忽然出其不意地抬了抬手，看上去仿佛温柔地摸在他身上，掌心却有几枚暗器发出幽暗的光芒。
“诶，你怎么了？”旁边的人还没注意到变故，见这人僵在那里，大大咧咧地过来问道，等发现出了问题的时候，那名女子的暗器又到了他面前。
“有！”他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奸细”这个词微弱无声地湮灭在他喉咙里，然后砰然倒下。
然而虽然他没能示警，但两个人的倒下还是引起了众人的警觉，这个陌生女子是半路与他们同行的，只说要上魔教替家人报仇，现在想来端的是无比蹊跷。
“兄弟，发生了什么……。”李林匆匆赶回来，只看了一眼就勃然变色，“臭女人，你是紫焰门的奸细，是影子杀手！”
众人这才纷纷醒悟过来，不由得暗自心惊，庆幸好在刚才离这女人最近的不是他们自己，说实在的，这臭女人长得太漂亮，当初他们轻易上当，也是起了色心。
只不过是有色心有色胆还是有色心没色胆的差别罢了，此刻还活着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此刻这样感激自己的没色胆。
“婊子！纳命来！”后怕过后的人们纷纷义愤填膺起来，很快默契地将那名女子合围起来，以防她逃走。
谁知她却压根儿没有打算逃走，只冷笑地一一扫过几人，笃定地说：“门主会杀了你们，你们这群白道的狗贼，今天谁都走不出青鹤峰！”
所有人都心下暗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哼，小妖女放什么狠话，到地狱里去找你的门主吧！”说着手中七节鞭当空一舞，向那女子抽去。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擅长暗杀的影子杀手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已然失了先机，手中暗器掷完之后，终于无声无息地倒下。
“嘁，不堪一击！可惜了这个娘们，长得还忒漂亮！”李林悻悻地骂了一句，别过头，第一次不太敢看别人的尸体。
那女人的眼神，到死时还透着怜悯，似乎她眼中的他们才是死人。
大约这里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只听一人强撑着说：“什么破烂门主，也就是那等货色，就算他亲自来了，我们也能叫他有来无回，葬身于此，你们说是不是？”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同伴在附和自己，毕竟大家虽然一起杀上山了，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对彼此并不熟悉——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那个声音，真的是完全陌生的。
鬼魅般的声音如影随形般附在他耳边说：“阁下好胆色，不知有几分真功夫？”
意识到真的不是同伴在跟他说话以后，这人的脸色立刻“刷”地一下白了，慌里慌张像见了鬼一样左顾右盼，色厉内荏地喝道：“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诶，你怎么了？”旁边的人拿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他忍不住愤而质问，“你们，听不到有人在说话吗？他在挑衅我们！”
然而此言一出，边上的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李林勉强地笑笑，显然对这个神经质的同伴极想揍他几拳，免得他在这里扰乱军心，但又顾虑这么多人不好动手，只好压下怒意温声道：“你一定是太累了，反正魔教也是瓮中之鳖，在这儿休息一下也好。”
那人闻言涨红了脸，目光落在边上的人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终于意识到大家都不相信他，连带着他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或者太兴奋而产生了幻觉。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忿忿地上前狠狠踩了那影子杀手的尸体一脚，嘴里骂道：“臭婊子，死了还要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瞪着自己，脊背上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就在刚才的动作做完以后，那眼神中的杀意和愤怒又增加了几分。
“装神弄鬼的从来都不是鬼，只有人，贪心的人。”那陌生的男声又响起来了，在他耳边凉凉地说。
这人几乎要崩溃了，忍不住抱住头大喊起来，“你究竟是谁！出来！快给老子滚出来，杀了你！”
这下子，连边上的人们也感觉到不对了，他们一路冲上这里，遇到的紫焰门人虽然个个都顽固反抗死不投降，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可毕竟在实力上的差距有目共睹，对生命安全没有威胁。
可如果有鬼的话……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想刚才自己究竟杀了几个人，会不会真的有厉鬼前来索命。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从他们身后幽幽地飘了出来，不知是谁眼尖第一个看到了她，那一声凄厉的尖叫简直比鬼还恐怖，嘹亮得直上云霄。
所有人看到她的那一刻第一个反应就是跑，他们原本没有这么不经吓，只是之前那个人的疯言疯语已经在他们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潜意识里完全没有想要验证一下“鬼”的真假。
不过，总有人帮他们的。
这些人向着女鬼出现的相反方向跑去，却没跑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只是一个男人，却让他们进退维谷，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所散发出的寒意和杀气已经让人胆寒。
凌云天和赵扶摇。
当凌云天和赵扶摇赶到这里的时候，堪堪看到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杀掉了那名影子杀手，只差那么一点时间，却已经来不及相救。
而凌云天和赵扶摇都清楚，在这青鹤峰上的每一条路上，都有无数为护卫紫焰门而陈尸于此的紫焰门弟子。
“你是谁，是人是鬼！”李林握紧了手，外强中干地高声喝道。
凌云天唇角扬起微冷的笑意，吐字极慢极清晰地说：“你们不刚刚还说，要让我有来无回，葬身于此么？”
听者闻言悚然动容，“你是紫焰门的门主！”他们慌张地互相看了看，这么点人对上紫焰门门主，真的有胜算么，有一拼之力么？
显然并没有人狂妄自大到这种地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一步步后退，一边觑着凌云天的脸色，却见他岿然不动，似乎并不想追他们。
也是，对方什么样的大人物，要杀他们几只小虾米做什么？他们这样想着，赶紧转身要跑，等看到那个白衣长发的身影，才想起这里还有只“鬼”。
女子的鬼魂什么的，实在是太容易让他们想起刚刚杀掉的那个影子杀手了，民间传说里多女鬼，大部分女鬼还都是找替身的厉鬼，吓得他们又有些迟疑起来。
“李、李大哥！怎么办？！”一个躲在李林身后的男人战战兢兢地问，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丢不起这个脸，他简直想要用手把自己的眼睛给遮起来。
前有狼后有虎，真真是进退两难。
李林回头瞄了一眼凌云天，见对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要过来杀他们的意思，不禁状了状胆，低声严厉地说：“听说鬼都怕童子尿，你们、你们谁还是童子身？！快来！”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各异，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早已不是童子身的，自然一声不吭，而依然还是童子身的，却更怕被人嘲笑，根本不敢站出来说。
而最生气的，却是凌云天。
他原本还不想一下子让这群人死个痛快的，杀他同门者，虽然他没有折磨敌人的爱好，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而且他们竟然……竟然……竟然打算在他的女人面前干那啥，简直罪不可赦！
“丫头！”凌云天忽然提气扬声，高喊了一声。
还在你推我我退你的几个人就见那女鬼忽然一“飘”，直直往他们飘来，双手从袖中伸出，露出尖利的指甲……等等，这跟传说不一样啊，为什么不是指甲是……铁锹？！
在他们呆不愣登的当口，赵扶摇的铁锹和凌云天的软剑已然双双杀入人群，顿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两人默契地招招见血却招招不打要害，很快把一群人弄得遍体鳞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青鹤峰之巅，男子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比之前季成峰响彻整个青鹤峰的那一番话更加气势惊人。
“紫焰门各位弟子听令，紫焰门门主凌云天与圣女赵扶摇愿与诸位同生共死，守我家园。白道诸位伪君子，青鹤峰山明水秀，风水甚佳，今夜就请诸位留下，做你们的埋骨之所，今后江湖，永无再见之期！”
回音荡气回肠，飘荡在整个青鹤峰之上，所有听到的白道诸人都沉了脸色，而紫焰门还在奋力抵抗的人们却精神大震，热情高涨地高呼起来。
季成峰侧耳听着，面上带着毫不在意的冷笑，回头看着身后的人们，“诸位，也该我们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