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公子虽然迟早是要进入官场的,但是到家中后苏慕冠澈也未要求他立刻进入官场,反而是他的父亲大人,叫他跟账房先生学习管账,了解收支,还说这些产业迟早是他的,所以希望他熟悉业务,早日上手。这样为父的既可以早一点把家业交给他。
博公子闻言嘴角抽搐不已,他的父亲大人他还不清楚吗?他明明是想早一点带娘去游山玩水。
博公子闲暇时与时彦夙和白子莲一起郊外游览,偶然看见一户人家冒出的墙沿的桃花,郊外的花事谢得比京中慢,京城中的桃花已经凋谢只剩半点残红,郊外的桃花却依然粉嫩依旧,迎风招展。
想起前段时间同朝颜道别时,也是有一枝桃花探出墙,不过那时还是花苞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虽说分别还没有一年,但是他现在的心情也和分别一年差不多,她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蓝色瞳眸,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脑海中,是因为这段他沉浮在商场利益中见多了或谄媚或贪婪的眼睛的缘故吗?
也不知道她在长安过得好不好,像她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尔虞我诈的长安想必会处处碰壁的吧!
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来找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博如是想。
朝颜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长安的丰富多样的小吃,鳞次栉比的屋宇,吆喝的小贩,宽阔气派的大道,密密麻麻的行人,无一不彰显着它的繁华,让无亲无故的她显得十分渺茫。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色转暗时,朝颜才意识到她该找地方歇息。虽然选择了最便宜的客栈,可手里的钱也只够住十几日。
朝颜下山了一个月,兜兜转转也明白了一些生存之道,尤其是钱这个东西,没有是万万不行的。
朝颜在油灯下仔细地点了两遍钱后,忍不住怀念起玉虚洞不用花钱的日子,她以后该何以为生?
如今在这里苦恼也是徒然,毕竟钱也不会凭空变出来,不如明天去街上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工作?
阿爹说,在人群中生活,就必须要一份工作,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小时候阿爹经常让她背诗经,再长大一点就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国策,世说新语等等……
阿爹总是会摸着她的羊角辫说:“学学古人的智慧,将来下山之后生活在大都市中,要会谋略,运用智慧,将来我和你娘不在你身边,你也能以己之力谋生,不至于沦落到烟柳之地。”
娘也让她读书,不过都是一些医书,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素女经什么的……还说女子要学会修身驻颜,要能行医治病就更好了。
娘在闲暇时,会带她去山林中、小溪旁,讲她年轻的时候的事。
她当年还待字闺中时,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女孩儿那么安分,从小习读医书的娘经常会为村子里或邻村的村民进行义诊,也不顾道路险峻,独自上山采药。
娘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铮铮发亮。
朝颜问过问娘,后悔过吗?后悔生下她吗?娘是精通医术的女子,她不会不知道避孕的方法。
“虽然有很多未完成的理想,留下了许多遗憾,但是和你阿爹一起生活,我却是从未后悔过的,而生下你,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只是觉得对不住家中二老罢了。”
娘如是回答她。
爹和娘的相遇和认识的全部过程她都是知道,他们也没有刻意隐瞒过她。
朝颜知道一开始是娘是被强迫的,那后来呢?后来其实娘是有很次机会可以逃跑的,可是她为什么不跑呢?
彼时娘正帮她梳着一头青丝,娘说:“因为产生了感情,很深刻的感情,那感情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等人察觉之时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朝颜不知道娘说的这种感情是什么,国策没有提到,孙子兵法没有提到,黄帝内经也没有提到。
诗经里似乎有,但是她那时还太懵懂了,完全不懂隐匿在花草鸟禽中的暧昧情感。
有时她偷懒不背,觉得这孙子兵法太枯燥无味了,哪里有捉兔子好玩呢?
阿爹看她厌厌的样子,就说:“你不是想变好看吗?读书可以使人变好看哦!”
“能变得跟娘一样好看吗?”朝颜歪着脑袋问,她没有见过山下其他漂亮的女子,她只见过娘一个女子。
“当然,等你把这些都背下了,就会变得和你娘一样好看了!”提到珂裳朝影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朝颜想细问阿娘,那关于那感情的事,娘却把她的一头青丝一半变成好看的小辫子,垂了一半,“颜儿长大了,该改改发型了,以后娘教你梳好看的发髻。”
这段时间和野兔玩得很欢,很长时间没有照镜子了,朝颜看向镜中的自己,当初肉嘟嘟的脸颊似乎小了一些,身影也变得窈窕动人,是……长大了吗?
但是最让她高兴的还是终于摆脱了那娃娃头的羊角辫,长大了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可以随便和夜莺出去玩不用向阿爹报备,是不是可以玩到半夜才回家而不是傍晚就回呢?
朝颜沉浸在长大的喜悦中,完全忘了自己要详细问阿娘的关于那个奇妙的感情的问题。
……
她能认字,会算术,也会一些医术,力气还不小,应该不难找到工作吧!
游了一天长安城,累的不行的朝颜这么想着进入了梦乡。
似乎又见到了阿爹,他说:“乖颜儿,这段时间苦了你了,爹让人去烤了你最爱的烧鸡,还买了不少肘子,给你补补,快吃吧!”
朝颜流着口水拿起肘子开始啃,忘了阿爹还看着她,阿爹说女儿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她这副吃相阿爹会怪她的吧?!可她实在饿啊,为了省钱,今天就知吃了一个馒头。
朝颜抬起头,手中的肘子落了地,阿爹的脸变成了博公子的,他还是一身白衣,嘴角含笑地看着她:“快吃啊,不是饿了吗?”
她又低下头,抱着另一个肘子吃。
烧鸡……肘子……好吃……嘭,重物落地的声音,“好痛哦。”朝颜呻吟着揉着狠狠砸在地上的屁股。
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映入眼帘的是客栈简单的木桌和茶盏,没有烧鸡、没有肘子,甚至连馒头都没有。
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美梦的朝颜姑娘,简单梳妆后便去街上找工作。
“我认字,也会算术,还懂点医术,请您让我留在这里工作!”说罢鞠了一躬。“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收女工。”胖胖的掌柜鄙夷着拒绝,随即走进内间,不再理会朝颜。
“我能认字,懂点医术,还会算术,请您给我一份工作吧!”富态的中介婆听说她会医术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问到:“你有保人吗?”“保人,那是什么?”“就是可以为你担保的人。”“没有。”朝颜垂下头。
“没有保人的话,我们不能用你。”
朝颜泄气地走在街头,或许可以请那个博公子做她的保人,他不是住在长安吗?他们好歹也算旧识,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可惜朝颜走遍了大街小巷也没问出博公子家究竟住在哪里?
她颓然坐在路边,一个乞丐走过来说:“你如果给我一辆银子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份工作。”
“可是我没有银子。”
“你腰上那块玉很漂亮,把那块玉给我也行。”
“这不能给你,是我朋友送给我的。”这乞丐眼睛真尖,朝颜急急握住那块莹润的白脂玉,像护着什么珍贵的宝贝。
“你真小气。”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
小乞丐哼了一声就要离开,朝颜急忙上前截住他,“你还没告诉我哪里有可以做的工作呢?”
“我说了要给我银子我才告诉你,让开,挡着我乞讨了。”乞丐气急败坏的要离开。
可是朝颜铁了心要拦下他,他往哪个方向走,她往哪个方向拦,好在以前在山上经常去追兔子和山鸡什么的,她的身手比起乞丐敏捷多了。
“你怎么这么无赖!”小乞丐被她堵得气急败坏。
“请你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真是败给你了,你可以去城西那边看看,那里有人招洗衣女工,挨家挨户敲了门去领衣服洗就可以了。”
“谢谢你!”道完谢,朝颜就疾驰离开了,小乞丐看着眼前被那人带起的漫天灰尘,感叹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钱没捞到,还便宜了那丫头片子。
初到长安的朝颜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城东,哪里是城西。朝颜稀里糊涂的走到城东一家府邸,门前立着两个气派的石狮子,她对着狮子做了一个鬼脸,走进后抬头看见“刺造苏幕府”五个大字,想着真气派啊,一定不是寻常人家吧!
走上前敲门,出来的仆妇问她何事,她说明来意后,仆妇告诉她这条街上人家的衣服都是熟人来洗的,不随便用人。
朝颜垂头丧气地走了,忽然看见两个人骑着马过来,便走到边上避开了。
路上有人议论,“那是京城三少中的时公子和白公子哎。”
“长得真好看!”有姑娘捂脸做捧脸状。
“这算什么,博公子才是最好看的,轮风度和容貌,时公子和白公子都比不上他。”
朝颜似乎听到了有人提到“博公子”三个字,仔细竖起耳朵听,又什么都没听到,难道自己的错觉?!
白子莲扑捉到朝颜得身影,侧身对时彦夙说:“那姑娘好正啊!如果不是急着去找博,我一定要认识一下她。”
“你一天没个正经。”时彦夙笑道,俩人勒马走远了。
朝颜停在一家人家的台阶边休息,有一个美丽妖娆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旁边跟着两个小厮。
那妇人举手投足之间,显得十分优雅成熟,那种气质,没有一定的年龄和阅历是显现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