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齿轮以其特有的半径在密林中飞舞,无人敢掠其锋!
思源居高临下,对整个局势的变化一目了然,使用飞轮的悍骑不除,则败势已定。
危急间,他轻吸一口气,手中箭矢直指前方,双臂用力扩张,肩膀肌肉微微收缩,将气缓慢下压,腹部逐渐绷紧。凝神静气,弓在微颤中逐渐稳定,他觉得自己又一次进入忘我状态,四周仿佛安静下来,视线中只有金属箭矢与暗骑士那盔甲无法覆盖的红色眼眸,弓手天然的直觉逐渐跟上目标运动的频率。随着目标挥舞、环顾、抬头,他知道机会马上就要出现,紧张等待中,手指压力不断加大,他把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给了感觉,箭似乎即将在不知不觉间击发。
箭光一闪。
白色的箭羽从树端出发,在雪地森林中掠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齿轮骑士左眼。
骑士心生警兆,果断地向旁一闪,箭头划过前额头盔,撞在金属猗角上,发出清脆的鸣响。
“叮~!”
不是思源的箭。
思源的箭还在弦上。就在时机和角度接近最完美,精力和意志达到临界点,思源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射出这一箭的时候,旁边树上的另一名弓箭手先出手了。
箭一出,骑士的动作顿时有了回应,他的精神状态和运动趋势立即发生了变化,于是原本完美的时机和角度就变得不再完美,因此思源最终没有射出这一箭。
一箭没有致命,甚至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惊骇。飞舞旋转的齿轮轰然切进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巨大红楠树中,停顿下来。飞轮骑士的视线投向箭手所在的方位,血红双眸中闪现出追魂夺魄的诡异神色,如同具备实质攻击力般,直接跨越了距离的阻隔,看得对面隐藏在树丛中的弓手心头一颤。
与此同时,另一名暗骑士策马前冲,手中投矛向着飞轮骑士目光所在奋力一掷,犀利的锋芒化为一道寒光,跨过数十米的间隔,径直穿透树枝的阻挡,命中了隐藏其后的弓手。被矛戳穿的人体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直接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掉落下来,摔在雪地上激起一片飞溅的雪花。
好强!居然能够攻击到这么远的距离!
思源蹲在树上,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的一箭射出,估计被投矛击穿的就是自己。惊撼之余,目光所及,投矛骑士神色冷峻,挥舞着手中斩马刀寻找目标撕杀起来,刀锋所至,非死即伤,竟也是无人能敌其一招。
“哈!”
身形庞大的飞轮骑士重新挥舞起手中的杀人利器,巨大的金属齿轮再次被拉动起来,金属利器从树干中脱离出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听得联盟军的战士们毛骨悚然。飞轮离开树桩的一瞬间,粗大的树桩被牵动着轰然倒下。树后突然幽灵般闪现出一个白色身影,右手一抬,一颗蓝紫相间的光球脱手而出,投向飞轮主人所在的位置。
光球绚烂。
“轰!”
爆炸的气浪中,数条人影凌空飞起,显示出那光球蕴涵的巨大威力。爆炸中心,飞轮骑士连同跨下战马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一同受创的还有聚在周围的六、七名暗骑士,他们一个个被炸得面目全非,没有一人能全身而退。
有法师!在场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震,在这个世界里,能够使用魔法力量的法师是一个强大战斗力的代名词。
“法师是来帮助我们的。”联盟军中有人在喊,这让士气低落的联盟军战士重新看到了胜利的希望,燃起了战斗的勇气。
“杀,杀光他们!”
密林中,半身赤膊的郑如虎大声吼叫,双手各执一支长矛,将面前一名暗骑士掼下马来。四周退散的联盟军战士信心大振,重新围拢上来,对剩余的敌人发起猛烈的进攻。
一名步行的暗骑士砍倒身边两名战士,纵身跃过一丛断枝的阻挡,向法师所在的位置掠去,却被从天而降的一箭射中后颈,又被随后赶到的联盟军战士砍得惨不忍睹。
另一名暗骑士对着法师策马冲刺,右手投矛曲臂高举,正欲一矛掷地。树后法师灵巧地抬手,一颗缩小版的光球飞奔而来,无视骑士重甲的坚硬防护,抢先一步把骑士胸前炸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四散开来的气浪同时推倒了上前围堵的三名联盟军战士。
战斗在八到九息间结束,有了法师的加入,剩下的暗骑士在埋伏者的围攻下无一幸免,全军覆没,而联盟军能够战斗的人数亦不足百人,死伤过半,这场伏击战只能说是惨胜。
......
哀嚎遍地的密林中,白衣法师默默静立,宽大的斗篷垂下来遮蔽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典蒙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个骑士礼。“非常感谢阁下的援手。”
白衣法师微微抬头,露出精致的下巴,用清脆却低沉的女声回答:“要感谢伟大的自由女神,是她指引我来帮助你们对抗邪恶。”
是一个女法师,典蒙等人先是一楞,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有人惊呼:“火,着火了,镇上着火了。”
透过树林望向风林镇的方向,果然能够看见有几处浓密的黑烟升起,黑烟越来越多,看来火势正在迅速扩大。
“啊!我的老婆孩子还在镇上,我要去救他们!”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完了!”
“肯定是暗骑士那帮兔崽子干的,宰了他们!”
......
发现自己的家园被突如其来的烟火所吞没,战士们群情激愤,焦急万分,恨不得马上赶过去救火,一些急性子的战士甚至已经迈步跑向树林出口。
一个冰冷的声音阻止了他们。
“想不到第三兵团的战士都是些冲动的蠢货。”
这个声音很轻,也很低沉,但奇怪的是,在这样嘲杂的环境中,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就好象有人在耳边轻声低语那样。
传音术!
整个树林一下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有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三兵团的,除了一个人,上百道愤怒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同一个身影上。
白衣法师对现场的气氛视而不见,她用冰冷的声音宣布了最近的消息:“我出来的时候,风林镇的战斗已经结束,能逃的人都逃出来了,没逃出来的全都已经死了,现在那里起码聚集了上千名暗骑士,你们过去只不过是白白送死,还会把敌人引过来牵连其他人。”
就象一团冰水浇淋到烧红的烙铁上,所有激动、焦急、愤怒的情绪瞬间被浇灭,一股近似绝望的气息一下子在树林里蔓延开来。一个战士想到某个可怕的事实,忍不住颤声追问:“那镇民和守备部队呢?”
“守备部队已经全军覆没。”白衣法师的声音很平静,但却让几乎所有听众都面如死灰。“但大多数镇民还安全。在暗骑士进攻前,已经有人把消息带到风林镇,所以许多镇民已经提前离开镇里向西前往京沽渡口了。”
“那暗骑士会不会沿途追杀镇民?”听到镇民大都安全,众人松了一口气,但很快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于是大家心里又是咯哒一下。如果暗骑士要赶尽杀绝的话,两条腿走路的平民绝对跑不过四条腿行军的战马,这的确是令人担忧的问题。
“镇民都是沿着夫夷江南岸向西走的,而奉命支援的边防军第二骑兵团是沿着夫夷江南岸向东过来的。”白衣法师淡然解释道:“暗骑士与守备部队的战斗花费了一些时间,如果现在他们立即沿江向西追赶,那很可能会首先遇到我们的‘疾风之翼’。”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号称“疾风之翼”的第二骑兵团,其战斗力是值得信赖的,否则边防军指挥部也不会仅派一个骑兵团来对付拥有一个序列队兵力的暗骑士。
“这股暗骑士的主力就在眼前,目前处境最危险的反而是我们。”白衣法师接着说:“大家先别回镇上了,等天黑以后,直接向西去京沽渡口。”
“不行!”有战士着急了:“我们的家在镇上,我们的亲人也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我们必须回去看看。”
“对,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如果不回去看一下,我们不会安心的。”
受思家情绪的影响,士兵们开始骚动起来。不少战士都在镇上居住了很多年,这种日积月累沉淀下来的深厚感情并不能仅仅依靠一个理性的判断就轻易割舍。
白衣法师没有立刻答话,她缓缓揭开遮面的斗篷,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她的双眼象海一样湛蓝和不可琢磨,表情却象一潭深渊死水那样古澜不惊。
整个树林的喧哗嘎然而止。
法师的目光在林中战士愕然的脸上静静扫过,仿佛感受到他们焦虑眼神背后的那份执着,她用一种拗不过小孩似的口吻轻轻述说,又似乎一个人在轻声自语:
“先在树林休整一下吧!等天黑了我带你们去镇上。”
这是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提议,现在就跑去镇上与上千名冷血强悍的暗骑士战斗确实不太明智。
“我同意。”典蒙队长首先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他环视整个树林,发现再没有人提出异议后,朗声宣布了新的指令:
“全体打扫战场,救护伤员,一刻钟后向北转移,先与北面树林的伤员和镇民汇合休整。”
※※※
北树林。
思源静靠在树枝堆积的枕木上,双手轻轻摊开伸向前方,感受着烧烤松枝的火焰散发出柔和的热量,目光却瞟向营地中间坐在典蒙身旁的白衣法师。实际上,整个营地的人不是把目光投向那里,就是在小声议论着她。谁也没有想到,摘下斗篷后,这个强大而神秘的法师竟然拥有一张如此年轻靓丽的脸。
典蒙比划着,富有激情地向年轻的法师讲述着什么,看起来兴致很高。在经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后还能保持如此高昂的精神状态,让人不得不佩他的精力充沛。
除了白衣法师和队长典蒙外,中间的火堆旁还围坐着三名老兵,他们在步兵中都有着校尉的小军衔,充当着基层传令官的角色,在典蒙热情洋溢的表述过程中,时不时地参与其中,插上几句话,让火堆周围的谈话气氛热烈得象一场精心组织的篝火晚会,让人忍不住要怀疑这是不是在强敌环饲、危机四伏的风林镇北郊树林难熬地等待查探和转移的时机。
一个强大而神秘的法师美女,果然是神奇并且魅力无穷的。
从白衣法师简单的几句对话中,思源隐隐听到她叫梵音,是宗教组织神恩会的成员。说起神恩会,自由联盟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神恩会诞生于自由联盟主要成员国之一的塔罗斯王国,信奉属于秩序中立、代表自由与独立的女神弥涅尔瓦。当混沌边缘的扎古特人建立起强大的黑焰帝国,疯狂地向整个秩序世界发起战争时,神恩会号召联盟各国团结起来,共同对抗这来自黑暗的邪恶侵袭。自由联盟的组建据说也与这个教会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看来这次黑焰帝国的进攻已经引起了弥涅尔瓦女神的注意,一个神谕被降下,她的信徒们开始行动,帮助自由联盟的军队和人民对抗侵略。从梵音的口中大家得知,在高索尔山脉以北的塔罗斯首都天佑城,自由联盟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支军团正在集结。在大陆名将费斯通元帅的号召下,无数精锐的战士和强大的英雄汇聚到一起,一场迎击黑焰帝国的史诗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神庇佑自由联盟,胜利与我们同在!”有人在大声祈祷。
法师的出现给大家带来了希望,特别这还是一位代表神恩会,能够受到女神指引的法师,其自身强大的实力和背后代表的神秘力量多少给大家带来一些安全感。
安全感容易让人放松,而人在放松之后往往会感到疲劳的存在。
松枝被点燃后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让人心神安宁。安卓在外围担当侦察警戒的任务,还没有回来。郑如虎枕着一根大木头,已经呼呼大睡起来。思源把战场上得到的大衣垫在身下,尽量让身体处于一个舒服放松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火堆带来的温暖,等待夜幕的降临。之前激烈的战斗让他有些许倦意,有意无意地望着法师梵音纯白的身影,思源心底生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安详感觉。
“神与我们同在!”
思源默默地想,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太累了。
天空依然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