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孩子……呜呜……孩子……你怎么了……”
乡村的宁静,被一阵突然而发的凄惨叫声所打乱。
“按住他!按住他!呼呼……”
某户的庭院内,一个农妇瘫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她的手中死死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旁边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按住那男孩的双手,可他怎么能按得住!
那个男孩像疯了似的,用力地甩着头,手脚不停地乱打乱挠,这个已经骨瘦如柴的小身体,此刻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两个成年人硬是拿他无能为力。
“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呜呜呜……”农妇脸色苍白地痛哭着,不知所措,“大夫啊,你快想想办法啊……呜呜呜……大夫啊,求求你了……快想想办法啊……”
“啊……啊……”
那个男孩撕扯着喉咙,痛苦地呻吟着,双手依然在身上乱抓,此刻不管他自己的身体上,还是他妈妈以及那个大夫的胳膊、脸上,都已经被抓得鲜血淋淋,可这个小身体就像是中了邪一般,竟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越聚越多,可是谁都不敢靠近半步,更不敢插手帮忙!
人群中,有声音窃窃私语道:“天哪,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另外一个声音符合着:“听说,邻村也有两个小娃娃中邪了。”
那个穿白大褂的中年人显然也有些慌乱,似乎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压根不知道怎么医治,他只是想死死地按住那个男孩的四肢,但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啊!啊!孩子……大夫!”随着农妇突然发出的惊恐叫声,那个小男孩的身体陡然剧烈颤抖起来,同时爆发出一下下短暂而急促的全身肌肉痉挛,瘦弱的身体一挺一挺,仿佛有什么异物要从胸腔中一冲而出。
那小男孩瞪大着双眼,在肌肉痉挛下,脸色越来越苍白,张大着嘴,似乎想发出什么叫声,却已经什么都叫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堵着。
中年大夫完全无计可施,匆忙间他抡起巴掌,“啪啪”拍了小男孩的胸脯两下。
“啊……啊……呜呜呜呜……”农妇既心痛又惊恐地叫着,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
突然,那男孩哇的一声狂吐起来,大量的污秽物喷了农妇和大夫一身,惊得围观的人群里也发出几声骚动;那些污秽物,混杂着食物、鲜血与胃液,喷溅出来,立刻将恶臭散布到空气之中。
“咳咳……”
小男孩的喉咙中猛地发出两声咳嗽,身体突然拱了起来,悬在农妇的手中停了几秒钟,又突然硬硬地落了下来,再也没有了生气!
他死了。
中年大夫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仿佛死人的皮肤,围观的人群这时才真正看见小男孩的面孔,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时间里齐刷刷地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小男孩瞪大的眼眶中,一双过度充血的鲜红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
“呼,好累啊……”
艾嘉莎敞开家门,随意地把两只运动鞋一甩,也顾不得换拖鞋,赤脚跑了两步,把手里皮包、几封信件一下扔在茶几上,然后把整个人重重地扔进沙发里,一动都不想动。
刚刚去上海的近郊做了个采访任务,光是来回在路上折腾的时间,就超过了6个小时,还遇上了堵车,好容易颠簸回家,已经接近晚上10点,肚子还空瘪着,但双腿已经死活不听使唤,连走几步去冰箱拿点东西吃的念头都成了空想。
“铃铃……”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艾嘉莎咬咬牙,挺起身子,拿过电话,又马上瘫软在沙发里。她拿着电话,懒懒地说:“喂,爸……”
“哎,好闺女啊。哈哈。”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狄小杰!你想死啊!”艾嘉莎一听到那个嬉皮笑脸的声音,立刻大吼起来。
“别生气别生气嘛,”狄小杰打着哈哈,“谁让你不问问是谁就直接叫爸爸的。”
“废话,这个时间只有我爸爸会打来电话,我怎么知道是你。”艾嘉莎气呼呼地回应道。
“我也没办法啊,打你手机又关机,打你家里电话好几回了,一直没人接,我差点打110了。”狄小杰有点关心地问,“你该不会约会去了吧?”
“约你个头。”艾嘉莎一想到今天的遭遇就来气,“出差了,手机没电了,刚回家,累死我了。”
“你不是只负责上海市的新闻么?怎么还出差?”狄小杰纳闷地问。
“去的郊区嘛。”
“哈哈,真可怜啊,好容易出趟差,还是去个郊区,真冤啊。”狄小杰幸灾乐祸道。
“没事我挂了……”艾嘉莎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她边说着边准备挂电话,眼睛突然扫到了茶几上自己刚刚在楼下信箱里取出的几封信,其中有两个信封很扎眼,一个红色,一个橙色,每个上面都有一枚故意被倒贴的邮票,写地址的字迹一模一样。
“别……别……”狄小杰慌忙喊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的节目现在又来新人啦?今晚的黄金时间怎么没看到你的新闻?”
“什么?!不可能啊。”艾嘉莎心里一愣,她边自言自语边按了下茶几上的遥控器。
电视打开,新闻重播正在继续,一个陌生的面孔正站在今天自己去过的那个村庄的路口播报——
“……目前,还没有医疗专家给出明确的答案,儿童红眼病为什么会在农村间突然爆发,又为什么会突然导致死亡,死亡率又为什么如此之高,我们将在第一时间持续关注。同时,希望电视机前的家长、老师密切关注自己身边的小朋友们,一定要督促他们勤洗手,千万不要揉眼睛,眼睛不舒服立刻去医院治疗,切莫自行用药……”
“这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艾嘉莎喃喃地说着,心中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你不认识?她可是抢了你的黄金位置啊,我的艾大记者……”狄小杰在电话里也有些纳闷。
“我真的不认识。”艾嘉莎心不在焉地说着,一只手突然拿起了茶几上那个大红色的信封,上面并没写寄信人的地址,她家的地址与自己的姓名,却写得十分准确。
自从评上新锐记者之后,艾嘉莎在电视台的信件陡然增多起来,有求助求救的,有表达爱慕之情的,有中学生问各种问题的,也有无聊人发的,但她的家庭住址却从没曝光过,平时家里的邮箱只会收到电话费、水费单子之类的信件,这两个彩色信封里会是什么呢?
“可是,我认识……”狄小杰故意卖个关子,话只说了一半。
艾嘉莎并没有理会狄小杰,用肩膀与耳朵夹住电话,双手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纸,上面是一幅很简单的画。
“喂……喂……”狄小杰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音,焦急地喊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艾嘉莎慌乱地说了一句。
“我说,抢你位置的人,我认识!”狄小杰没好气地重复了一次。
“谁?”
“她叫索索,我以前在肯德基打工时认识的,那时候她还是大四的学生……”狄小杰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哦。”
艾嘉莎草率地应了一声,突然愣在那里,眼睛慌乱地扫着信封里拿出来的画,
画纸上,一个女孩正在放着风筝,一个男孩在她的身后奔跑,线条简单明了,几乎没有任何修饰,唯一画得繁琐的地方是,两个人身上穿着相同的T恤衫,上面都画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思绪仿佛一团杂草,艾嘉莎不顾狄小杰的叫喊,扣下电话,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她用颤抖的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的泪,又急忙撕开第二个橙色的信封,再次打开,依旧是画——
空中挂着月牙,却没有一颗星星,空旷的楼顶阳台,依然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静静地抬头看着天空,唯一不变的是,依然只有那两件T恤衫上画着相对繁琐的图案,同样的图案……
二
“小宝,小宝啊……吃一点吧,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鸡腿吗?”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说着。
那个叫做小宝的小男孩撅着嘴,抓起递到眼前的鸡腿,一把扔在地上,然后恶狠狠地跺了两脚。
“唉……呜呜呜……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那个声音彻底哭了出来。
小宝丝毫不理会眼前的一切,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乱走,就好像一个突遭打击、愁容不展的成年人一般,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年轻的妈妈焦急地坐在板凳上,看着自己的孩子像中邪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淌;同样年轻的爸爸蹲在门口,双手捂着脑袋,眉头紧紧地锁着。
“你他妈的给我坐下!”那男子突然暴躁地冲着小宝喊了一嗓子。
“别喊……呜呜呜……别喊……”妈妈一把拉过小宝搂在怀里,心痛地哭着。
“这样怎么行?不吃饭怎么行?四天没吃一点东西了,你看看孩子瘦成什么样了!”男子焦急地喊着,“给我灌,不吃就硬灌,吐了也要灌!”
“灌怎么行啊。”妈妈流着泪喊,“你倒是带他去看大夫啊……”
“我去了啊,你看看花钱买的这药,”男子懊丧地再次蹲下,“这眼药连着用了两天了,也不见好啊。”
“呜呜呜……”
年轻的妈妈哭着,她怀中的小宝拼命地挣扎着,扭动着,一刻都不能安宁,仿佛整个身体里着了火一般;因为四天没吃东西,这个七岁的孩子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可他却没有丝毫软弱的迹象,身体依然在不停地扭动着。
“要不……要不我们去请个巫婆吧,作个法……”妈妈哀求着。
“根本不灵啊,”男子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哽咽,“前村……前村的那个小男孩也作了法了,还是死了,救不过来啊。”
“或许,或许他们做得太晚了呢?我们现在就找,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妈妈抽泣着,看着怀里这个已经根本不像自己儿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