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二月,章招招从家里带着手机上学,那天下午,就接到一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推销保险的,章招招跟人聊了一下午。一下午俩人就聊了一句有关保险的,还是那女的一开始劈头一句,您好,我是保险公司的……就这一句那女的也傻啊,不知道从哪儿看出章招招有投保的意向,把俩人都聊停机了。
章招招心好,不愿突兀的道别,一拐一拐下楼,给两人手机各充二十块钱话费。章招招重新打过去,满面桃花,又开始神聊:“姑娘,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保险公司的。”姑娘随口道,说完这句又开始兴奋的说别的,“你还是学生啊?”
章招招说是的,又说:“你有时间来找我玩啊。”
姑娘问:“找你干什么?”
章招招毫不客气的说:“开房。”
姑娘说:“开玩笑。”
电话挂断,章招招肝肠寸断。
齐逸少那时候正在读《为桂妮维尔辩解及其他诗作》,威廉?莫里斯的第一部诗集,这是白佐从七桐高中图书馆借出来的,齐逸少看斯温伯恩说威廉?莫里斯“虽还不是一个大师”,但“肯定也不是一个初学者”,齐逸少正思考这个斯温伯恩到底说的他妈什么意思,就看到章招招在床上来回打滚。
“章招招,你太性急了。”齐逸少扔下那部诗集,教育道。
“我这性子,确实有点儿急。”章招招后悔的说。
“谁说你性子了,我说你跟人姑娘****,太急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跟那小女孩儿逗着玩,我有柔女了。”章招招很正经的说。
卞举、苟子虚和宋之问都不在宿舍,就井若来跟齐逸少、章招招。井若来一言不发的在洗石子。
井若来现在很少说话,因为井若来看书得知,想练好口才,得学一代演讲大师德摩斯提尼。此人曾也是口舌笨拙之辈,后来自创一法,口含石子,终成雄辩大家。从此井若来养成了嘴里有石子的习惯,没有石子说不了话,有石子能说话,但不利落,跟以前一样。
不得法啊,不得法。
齐逸少自从听了潘叔湘颠覆人类思维的讲课,就有了批判的心思,齐逸少逮住的第一个批判对象是电线杆子。齐逸少发现在所有传统作家的笔下,一描写电线杆子,就说老中医的事儿。齐逸少对此很不理解,难道电线杆子上都贴老中医、老军医治男性女性病的,怎么都让你们碰上了。齐逸少批了洋洋洒洒的两张纸,还引用刘克庄《九日》里的“把破帽年年拈出”,以此说那个电线杆子用滥了。齐逸少写完就神采奕奕的。
星期六的晚上,齐逸少叫晁颜儿出来,齐逸少没敢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就在学校大门口等着。晁颜儿头发湿湿的,让齐逸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不觉时光怎么这么局促。两人出去逛大街,其实学校周围没什么可去的,倒是有个烈士陵园,但那里面一到晚上,便像是到处挂上了****的词,鬼气森森的。
两人羞涩的走,这还是两人自过年后第一次单独在一起。齐逸少走在大马路的里面,晁颜儿走在大马路的外面,车子呼啸而过,就像小时候。
“人都是女生走里面,男生走外面的。”晁颜儿小声抗议,不敢看齐逸少。
“那是电视上的,假的,文人编剧编出来的。有那么多讲究吗,一辆车撞过来,里面外面没区别的,如果是情侣的话两个人手拉着手,都得死。”齐逸少批判的习性不自觉的流露出来,现在每碰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去反驳。
“唔。”晁颜儿乖巧的说。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看到街上有个求婚的,周围全是人。空地上摆着蜡烛是两个大大的心形,两个大心中间还穿过去一支箭,齐逸少想这个寓意是,一箭双雕。
晁颜儿饶有兴趣,跑来跑去的,踮着脚尖看那个被围起来的戴圆框眼镜的男生向一个披散头发的女生表白,那男生单膝跪地手里拿着红绒色的盒子,里面卧着白金戒指。姑娘捂嘴紧张的不知所措,旁边闺蜜溺爱的看着这个交往五年的女友,心里也是感慨不已。姑娘很快从情绪里反应过来,拉起在地上跪了很久的男生,顺从的戴上了戒指,在旁人的鼓励呐喊起哄中,这对年轻的情侣,在夜空下拥吻。
灯束切割着夜空,切成了棋盘,只为逼宫。
齐逸少想,男人单膝跪地,都是为了以后双膝跪床啊。
晁颜儿看着烟火,在天空炸出绚丽,心旌摇荡。
齐逸少暗暗许诺,以后我会给你买很多烟花的。
当子弹射来的时候,击中我的胸膛,但却伤了我的****,溅出血花,绚烂成最好看的夜来香。齐逸少归来后,写下如上一首诗。
2009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其中有个畅销书少年,横空出世。是个很陌生的名字,青帝,凭一部小说《怀里桃花》跃居畅销书排行榜第七位。《怀里桃花》前面是《泰戈尔经典诗选》,后面是《林徽因传》。
这些学校对文学界的关注还是不够,《怀里桃花》在文学界,最火的时候,那几个学校竟没一点风声。零九年的第二年,二月末,七桐高中沸腾了。从七桐传来一个消息,《怀里桃花》的作者是七桐高中的学生,高一上半年退学了专注创作,真的被他写成了,而且成名了。青帝要来校演讲。七桐高中广发英雄帖,说各校学生到时可来一睹我校青帝的风采。
消息散发,火了很久的齐逸少突然没人在提了。现在姑娘们都开始很潮流的讲青帝,还有那本《怀里桃花》,很多姑娘四处搜,学校周边书店架上的新书《怀里桃花》,一个人就买了九本。上次齐逸少就看到一个彪炳无双的姑娘抱了一摞《怀里桃花》,真是对青帝死心塌地。
《怀里桃花》书皮上印着,北大文学教授某某跟黑道小说鼻祖某某联袂推荐,重磅出击。
齐逸少还是遵承自己去书店只看书名的习惯,对于那本吹的天花乱坠的书,连翻都没翻。只看了书名,并且认真记了下来。
齐逸少的梦想是什么,齐逸少自己想了很久,哪一个,才是自己值得把腔里的热血舀出来,然后泼出去。想了很久,想不出,抽了一根白将。
高三、高四的学生就好比是春秋战国韩赵魏楚燕齐六国的都城,而高考就是秦帝国的铁骑,一步一步的逼近。几个学校老师考虑适当释放学生的压力,去看青帝在七桐大操场的演讲不失一种好方法。
畅销书少年作家青帝演讲,在三月二号。
晁颜儿很意外的,约齐逸少一起去看演讲。
那天,七桐高中操场上灯火通明,去了很多学生,光喇叭就安了十一个,学校大门口就摆了两个。开场时,还有校园歌手倾情献唱,还有两个说相声的,一听就是郭德纲的段子。有表演武术的,打太极的小伙子一身白袍,看着有出尘之意。可惜伴奏的是一首激越的曲子胡伟立的《偷功》,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没一式跟上节奏的。还有一个耍双节棍的,上身光着,一开始一个双节棍,后来不尽兴,又从裤腰带里抽出另一个,耍的只能看到残影,本来要耍完了,那哥们儿对台下观众一笑,敲着蛋了。
“那个风骚的男生,听说比咱还小啊。”齐逸少兴奋的说。
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晁颜儿看着齐逸少的脸庞,说了一句让齐逸少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话,“有个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在这棵树下等他,他是我初中同学。很多年没见了,就说见我一面,不好拒绝。初中的时候他为我跟外校的人打过架。”晁颜儿只是轻轻的叙述。齐逸少心微微发冷,不知道晁颜儿说的什么意思。
“晁颜儿。”一个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不顾斯文。
“赵斯文。”
“哈哈,好久不见。”
“你怎么出现在七桐高中,是不是也想一睹那个《怀里桃花》的作者?”晁颜儿平静的说,并没有令齐逸少会恐惧的激动表情。
“是也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赵斯文斜着眼看见了像木头桩子站在晁颜儿旁边的男人,“你是谁?”
“我不是败类。”齐逸少一脚跨出挡在晁颜儿前面,齐逸少看出这个赵斯文身上若有若无一股气势,齐逸少不知道这个人丝毫底细,更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有底气,“你知道我不是败类,就行了。”
斯文、败类,总是搭配着来说的。齐逸少说出他不是败类,那就是要跟这个赵斯文划清界线。
“在我眼里,你就是败类。”赵斯文咬着牙说。
两个人见面就要掐起来,令晁颜儿很是头大。
“我不是败类。”齐逸少咬着牙说。
“你是败类。”斯文咬着牙说。
“我不是败类。”齐逸少咬着牙说。
“你是败类。”斯文咬着牙说。
这时,喇叭里有个领导的声音,青帝在哪儿?
赵斯文避过齐逸少,对着晁颜儿说,我忙完了就来找你,好不好。不等晁颜儿回答,赵斯文径直走向广阔的演讲台,上面射着各色闪光灯。
晁颜儿瞪大眼睛,齐逸少暗恼着,看向演讲台上那个斯文败类,好一个情敌,竟是青帝。
怀里桃花,青帝在哪儿?去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