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何涛一走出院子立刻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何涛看着堆了一院子的床柜桌椅，发现自己甚至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嗖！一个蒲垫又转着圈的从一间没人住的空房里飞了出来。
“我把这件空房腾出来，好改建个厨房啊，”欧阳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拍了拍满是灰尘的双手，“昨天不是跟师父说好了么。”
何涛本想着欧阳谭也就是嘴上和文常宣说说，没想到自己这个师弟还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说干就干一点都不含糊！
“咳咳，”何涛环顾了下一片狼藉的院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摆出一副师兄的态势，对欧阳谭说到：“师弟啊，我们在山上度日，凡事皆应该以修炼为主，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些世俗的玩意里沉溺的太深了！”
“师兄说的是，”欧阳谭深以为然的回了一句，“我决定了，以后每天腾出两个时辰来改建这厨房，什么时候改完什么时候算！其余的时间我一定会努力练功的！”
“那就行，那你忙吧，我到山下练剑去了。”何涛刚走到院门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欧阳谭叮嘱道，“对了，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内门弟子大比了，虽然这一年的时间你不可能从流气境进入化元境，不过师弟你还是尽自己能力多提升一些吧，就算拿不到进藏经阁的机会，咱们也别垫了底，那样丢师父的脸。”
“师兄你就放心吧！”欧阳谭又给何涛吃了一颗定心丸，才见何涛向山下走去。
“内门弟子大比么。”
欧阳谭一边收拾着乱七八糟的院子，一边兀自在心中盘点着。
这内门弟子大比，欧阳谭是听何涛跟自己讲过的。
在截云殿的内门，流气境、化元境弟子共千余人，归一境弟子共三百余人。每隔三年，门内就要从这些人中选出一批优秀顶尖的弟子，并给这些弟子一次进入藏经阁参悟功法的机会！
由于宗门考虑到归一境弟子的功力与流气、化元境弟子的功力比起来实在是悬若霄壤，所以将比试分为两个组别——流气、化元境的弟子一组，归一境的弟子另立一组。
不过就算这样，在欧阳谭看来，这规矩也是不公平的！
因为从这千余名的入门弟子中，选拔出进入藏经阁的名额只有十个！而三百名归一境弟子却是占有足足一百个名额！百里挑一和三人择优，这待遇的差别不可谓不大！
再说，流气境和化元境的弟子难道差距就不大么？放在一起比试，怕是流气境弟子只会被化元境的弟子碾压。
就在欧阳谭思忖间，脑海中小焱的声音让欧阳谭恍然大悟：“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藏经阁里不也是把流气境和化元境的功法一起都放在第一层了吗。就算给流气境、化元境弟子一千本功法，他们看得懂么？就算看得懂，那又要多久才能修习完？”
没错！虽然在自己看来流气境和化元境差距甚大，可是若是从截云殿宗门的角度来看，流气境和化元境的弟子或许真的没有太大的差距！在自己这个层次，宗门只是选拔有潜力的弟子而已！只有到了归一境，才会被宗门真正视为中流砥柱来培养！
“呼……”欧阳谭看着已经被自己整理的差不多的院子，长出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没什么动静的柳婉霓的屋子，估计这丫头也是正在一刻不停的修炼。
自己也不能落下，看来要抓紧了！
“先从哪一步开始？”
不知不觉间小焱似乎已经成为了欧阳谭的导师，不管有什么事情，欧阳谭都要有意无意的先询问一下它的意见。
“先吸纳灵力吧，你昨天那么一折腾，你体内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
“好嘞！”
欧阳谭刚要回屋，却被小焱一声喝住。
“小子，以后你修炼都不要再屋子里了。你的旁人并不知晓。若是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引起五行灵力的波动，难免引人注目。要是惊动了邵毕合和山顶的是那三个长老，你就不好解释了！”
“在理。”
欧阳谭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同了小焱的说法，二话不说走出了寝院。
“咦，这个小师弟好像没见过啊。”
“听说文长老收了个新弟子，昨天还把周贺调侃了一番，不会就是他吧？”
下山一路引来的目光和议论络绎不绝，这让欧阳谭有些头疼。
“师姐，你看那个小师弟！仔细看一看的话，长得还蛮帅气的嘛。”一个正在山脚下练功的女弟子看到刚下山来的欧阳谭，对着面前另一个正在和自己对练的女弟子使了使眼色。
被称作师姐的女弟子见她一走神，也不看欧阳谭，手中力道一加，就把先前说话的女弟子推了个踉跄。
“你好好练功，别一天天尽想着什么师兄师弟的，大姑娘家的，不嫌害臊！”被称作师姐的女子轻声教训了一句。
“我就是说说嘛，又没有别人听见，”那女弟子噘着嘴，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还说我呢，昭昭师姐你一见到何涛师兄，那副模样还不如我呢……”
“好哇你，敢调侃你师姐！看我怎么修理你！”
……
欧阳谭下了山以不做他想，一路径直走向密林的深处，虽然留意到两个女弟子正在嬉闹扭打，却也不知这其中由头居然是自己。
“这里应该可以了。”
欧阳谭谨慎得将四下察看了几遍，在百分之百肯定附近没人之后，静静地坐在了一块大石上。
“还是先从火属性灵力开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焱攀谈多了的缘故，欧阳谭每一次的修炼总是下意识的从火属性开始。
光，照亮一切的黑暗！
热，消融一切的寒冷！
欧阳谭在心中细数着火元素的特征，将心神扩放四下，便感受到了那星星点点的火灵力。
“过来吧您呐！”
欧阳谭心神一动，一小股火属性灵力就被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可欧阳谭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脑海中传来小焱不屑一顾的哼哼声。
“小子，就你这样，永远都进步不了！”
欧阳谭整个人被小焱一盆冷水泼了个通透，冷静了一下。
虽然自己成功的吸纳了天地间的灵力，可是就像小焱说的，自己的速度太慢了！如果没有小焱他们五个的帮助，自己真的不知道要修炼到猴年马月去！
“那怎么办？”欧阳谭心烦意冗的问到。
“你要去感受天地灵力！”
“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去感受啊！”
“你那不叫感受，你那叫描述！”
一听小焱这句话，欧阳谭脑子“嗡”了一声。
感受？描述？
见欧阳谭有点会意的样子，小焱又开口补充道：“有的时候感受不是用言语可以描述出来的！你要重现火元素给你的切身感受！如果只是单纯的去描述火元素的特点，就算你描述的再怎么天花乱坠，能达到的共鸣程度也是有限的。毕竟，感受是一种抽象的东西，而不是具象的！”
“这样？”欧阳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抽象感受又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我帮不了你，每个人对同一件事物的感受都是不同的，这个就要靠你自己摸索了。”
“对火元素的感觉么？”欧阳谭闭上眼睛，一个一个场景在脑海中闪过。
“是这样？”
欧阳谭的思绪回到了自己在百归楼第一次偷偷下厨的时候，想起了自己的眉毛被窜出的火舌烧了个干净的场景。
与此同时，周围的的火灵力仿佛是从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一般，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小子，悟性不错！有效果，继续！”小焱也感受到了周边火灵力的躁动，惊讶之余赶紧给欧阳谭鼓了鼓劲。
“还有，就是这样？”
欧阳谭又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在骞州城北街，赵铁匠打铁时的画面。赵铁匠满头大汗的一边向火炉里灌着气，一边用铁锤将烧的通红的铁器敲打的叮当作响。
呼！四下的火灵力的跃动又增强了一点。
“继续，继续！”
“火元素……火元素……切身的体会……还能是怎么样的……”
欧阳谭搜肠刮肚的想着。
对了！
那年骞州城盐铺失了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才被扑灭，冲天的火光简直把黑夜照得与白天一般通亮！那样的火焰让欧阳谭感觉到恐怖，甚至都没敢去近处看看！
......
随着思绪不断地翻转，欧阳谭身周的火灵力都已经飞速的绕着欧阳谭旋转了起来。
“小子，可以了，可以了，现在可以吸收了！”小焱的声音已经几近是尖叫了！
此时欧阳谭引起的灵力共鸣已经和小焱所能引起的共鸣相差无几。要知道，欧阳谭可是人类！也怪不得小焱如此震惊。人类怎么可能和灵力达到如此亲和的程度？
然而这次对于小焱的话，欧阳谭却是充耳不闻一般。
“差点什么……差点什么……总觉得差点什么！”
欧阳谭焦眉皱眼，那神情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样。
“为什么总觉得这些还不是火元素给我的全部感受呢？”
“究竟差了什么？”
“火元素究竟还给过我什么样的感觉？”
欧阳谭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从小到大，只要是他能想到的跟火有关的事物他都已经想了个遍了！可就是填补不上那一个缺口。
“火……光、热……”
“小子，你怎么又回到一开始的状态了？别描述！要感受！”感受着又渐渐归于平淡的火灵力，小焱大吼了起来，他可不想欧阳谭功亏一篑。
可惜欧阳谭还是没有听到它的话，一直深深地陷在自己的沉思中。
“那次……”
此时欧阳谭的脑海中已经一片混乱，居然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天自己在官道旁的灌木丛中，紧紧抱着柳婉霓的场景。
想着柳婉霓的身上的温度，想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芳香，想着当时自己手中柔腻的感觉，欧阳谭不禁呼呼的大出了两口浊气。
欧阳谭此念一生，身周的火灵力立刻涣散一空，整片天地又回归到了完全死寂的状态。
“你个小色胚！让你感受火元素！你感受什么呢？火元素里可不包含欲火！”小焱见欧阳谭那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开口骂了一句。
“呼！呼！呼！”欧阳谭还是不断地喘着粗气，没有回应。
“你快回回神吧！”小焱又大声的吼了一句。
“小焱……”听着小焱的声音，欧阳谭渐渐平复了下来。
“嗯？不对！小焱？”
“什么不对？我哪里不对？”小焱见欧阳谭突然神神叨叨的样子，心说这小子不会刚才思虑过度，毁了神智吧？
“小焱…...对！就是小焱！”
欧阳谭一拍脑门，一下子从大石上蹦了下来，张开双臂，感受着自己身周的动静。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那个最重要的空缺，就是小焱！是小焱带给自己的感受！小焱光是化出灵智就已经有六百年了！那它存于天地之间的时日就更是不消说！
火元素？小焱就是火元素！要说火元素带给自己的感觉，还有什么能比小焱更加直观么？
欧阳谭琢磨着那天自己在灵虚界抓住小焱和小焱被吸到自己身体中以后横冲直撞时的微妙感觉。顿时大感畅快！
就是这种感觉没错！
唰！
欧阳谭身边的火灵力霎时间全部疯狂的涌动了起来，要比之前那种缓慢的流动强烈数十上百倍！
“这怎么可能！”小焱惊呼，“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引发如此剧烈的灵力共鸣，这就连我都做不到！”
欧阳谭哪里还顾得上去听小焱惊讶的话语，赶紧凝下心神，感受着四下的动静。
“居然有这么多！”
体会着自己身边的灵力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欧阳谭喜不自胜，心念连忙一动。
“收！”
呼！呼！呼！
“听”到了欧阳谭的召唤，那些盘旋在欧阳谭身周的火灵力竟犹如自愿一般，汇聚成一股用肉眼都几乎可见的气流，没有丝毫迟疑，径直钻入欧阳谭的身体！
仅仅半炷香的功夫过后，之前那种热烈的气息便平复了下来。欧阳谭缓缓睁开双眼，狂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平稳的呼吸中似乎都沾染上了火灵力的灼热。
“吸完了？”小焱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引起这样的灵力共鸣，以这种喝水一样的方式吸纳灵力，我的天！你真的是人吗！”
听着小焱的凄声尖叫，欧阳谭使劲拍了拍自己自己的脑袋：“喂！你小点声，好吵啊！”
这事情不由得小焱不担心！本来以为自己五个和欧阳谭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可是现在小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人家这样的吸纳速度完全就不需要自己！
若是有一天欧阳谭真的把自己一脚踢开，炼化掉的话……
一想到这，小焱不禁有些惊慌，赶紧开口说到：“小子，以后你……”
似乎早就知道小焱要说什么，小焱刚一开口，就听欧阳谭说到：“放心，你们帮我这么多，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至交！恩将仇报这种事情，我欧阳谭是绝对不会做的！我可以对天起誓！”
听着欧阳谭信誓旦旦的承诺，小焱不禁心里一暖。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欧阳谭的语气不疑有他。
“可是说白了，我们最多只能算的上是妖。修炼了千百年，却只是开了灵智，没有威能，没有本领，或许我们连妖都算不上……”
“妖又怎么了？”
“你不怕么？你真的觉得人类和妖可以成为朋友？”
“这个……”听着小焱的反问，欧阳谭先是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原本我以为这世间的妖物都是无恶不作、嗜血成性，可是直到遇见你们，我才知道我错了！人有善恶，妖自然也是，如果是你们这样的妖，我倒是很乐意与之相交！”
“好吧、好吧，”小焱听着欧阳谭的话，虽然心中大为感动，但是嘴上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着假意不屑的语气，“看你这么有诚意，既然非要和我们做朋友，那我们也就不拒绝你了。”
“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我们和人类做朋友？”
“做朋友的话，以后还要叫我小森吗？”
“对啊，我也觉得小淼这个名字好难听啊。”
“其实我觉得小垚这个名字还可以，总比没有名字强吧……”
感受着五个活宝在自己脑海中活络起来的声音，欧阳谭也觉得从心中生发出一种没来由的轻松。
“行了，继续吧！这次试试能不能一起......”
不假思索，欧阳谭又沉心摸索起那日在灵虚界一并捧起五个活宝时的感受。霎时间，身周五股属性各异的强大灵力，在欧阳谭的身周旋转了起来。
藏经阁如同往日一样，僻静清幽，只有一个身影歪歪扭扭的坐在门口。
“该不会是老头子我感觉错了吧……”藏经阁看门的老人眯着一双眼向着藏经阁的一处墙角看去，那眼神仿佛是要将那堵墙壁洞穿一般！
透过那堵墙壁，老人眼神的所向，居然正是密林深处正在修炼的欧阳谭。
“咳咳咳……”老人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叹了一口浊气，枯声苍语道，“好日子过到头了……怕是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