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飞雪渐渐少有,歌舞之声也尽数消退,酒客们皆是三两一波互相搀扶着摇晃的身躯、踏着不稳的步伐各自回家,街道之上都留满了他们凌乱的雪中足印。
已然,这雪箐楼再过热闹也不过亥时,此后也便是这寒都休养生息之刻。
燕国骁骑、西盗史进贤师徒四人此刻都以回房歇息,那几位喝酒的主是一摸到床身子便向那刚凉出来的嫩豆腐,咕溜一滑便躺倒其上,呼呼大睡。
一到子时,这整片雪箐楼也算是彻底寂寥下来,覆着雪白的街道之上也再无行者,只留得一轮孤月央于夜幕。
仙者食天地之造化而生,休憩对于他们来讲也只是身为凡人之时所遗留下的习惯,若是不睡,对其影响也不多。
在那雪箐楼最西边的那间小厢房内,凌逍独自一者盘坐在床头,凝神静气,脑中却整理者进日来的思绪:百年前听得师傅的指引来这冷氏皇陵天、地、人“三阴汇聚”之地修炼,此地后二皆有,哪知缺一“天阴”之气,遂引得自己走火入魔,奄奄一息,留的三魂七魄弥留本体。
就在百年后,其元神即将分东离西之时,冥冥之中査小灿却带着极阴煞之五贼剑,也靠其魂魂天阴之息方才住得自己突破《幻月经》,保得一命。
可此剑美其名曰是柄仙剑,但其释放出的邪念煞力却绝非道家之列,而更接近于妖邪之能。
此番吸入近乎半数邪阴之气,凌逍隐约觉着自己与那五贼剑能产生一丝共鸣,那剑似乎就如同催化一般,能激起自身邪念,虽威力巨大,但实则如同入魔一般。
思前想后凌逍还是决定再入这剑中幻境一次,见得此内两只大黑乌究竟是何方神圣。
喝的一声,凌逍右手比出食指、中指作诀,左掌轻扶于右腕之上,周身紫色仙气腾腾而起,随之那紧裹着五贼的天蚕玄丝随令渐渐松开,一柄银色长剑悬其面前。
凌逍一见,神识一开,心里不禁疑惑:怎会如此,在皇陵之中煞气翻腾的五贼剑,到了此地怎会如此平静?
回首感知自己丹田气海之处,出于此剑的黑煞之气皆是沉寂不动,十分平静,就如同其体内其余仙道真气一般。
烛光之内凌逍紧锁剑眉,深眸盯着那柄银色五贼剑端详许久,发现其外形与此剑通体耀黑之时相差无几,无非就只剑身颜色有些许变化、内部也不再黑烟翻卷。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阴符真诀》?
凌逍一疑,他忽然看清这宛如皎月般的长刃之上,竟是浮有《阴符真诀》三百字有余,字身淡金、通绕其上,给人以玄乎难解的感觉。
那一刹那,纵使道行如同凌逍这般强横,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见他眼珠一偏,想到:这《阴符真诀》乃是蓬莱天殿开山祖师天琼道人从上古迷卷《阴符经》之中所悟出玄妙诀法,乃是蓬莱不传之密,此番注入这五贼剑又赠出此物,实则蹊跷!
其思绪专注于五贼剑时,突然间咻地一声,一柄青蓝色飞剑顺势破窗而御入,剑尖不偏不倚,直指向那凌逍咽喉。
凌逍聚了聚眉,轻笑了声,随即翻身一避,让那利刃距喉不足一指划过。
哼地一喝,凌逍周身紫芒渐绕,随即那五贼剑像是得了令一般凌空浮于其右掌之中,晃晃交叉双斩,那紫色刀刃瞬时破空击出,嗙地一声,那窗口连墙壁且是被毁得粉碎。
粉尘之中,一道黑影蓝芒一闪,半空端起仙剑呼伦而上,两者劈劈啪啪你砍我挡,拆了数十个剑招都未分胜负。
那凌逍一声轻笑,好似放下身姿与孩童嬉戏的长者,晃地一声,周身元力刹那大涨,一股磅礴的幽紫仙力爆开。
砰地闷响,那蓝剑刺客被震飞数丈之远,楞是退到了窗外那瓦片顶上。
只见其艰难地稳住步伐,捂着胸口,噗地吐了口鲜血,月光之下方才看得,此人正是那蓬莱天殿人珏三子之一的张云。
这张云抹去嘴角血液,神色一紧,心想:没想到这唤作凌逍的家伙道行如此了得,实在非我一人能敌!
想罢,见得情势不对,其立马比出决法、御起那蓝青仙剑,二话不说便踩足而上,飞身寒都之空,欲要逃离。
“小贼莫逃!”
凌逍一喝,收起五贼剑负于背后,旋即令得他身旁那麓罗,化作巨鹰驮起前者便从后追去。
咻咻,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御空而上,在这静如死境的漆黑夜空里划出两道华美的弧线,就如冬夜里那闪耀划过的流星一般。
两者御空身法奇快,数秒之内便能飞腾百丈,那张云一边比诀御剑,一边时不时地向后打探一番,见得那凌逍紧追不舍,心中便骂道:娘的,这家伙坐下灵兽也如此强劲,速度居然与我不分上下,看来也只得去寻得师兄他二人,三子合璧方才可能胜得此人。
没一盏茶的时分,两者你追我赶,总算是绕到了那寒都皇城上空。
与白日里伟岸的宫殿有所差异,夜里这寂寥无人之地实则颇为阴森,从上鸟瞰下去一排百级台阶之上有一宏伟十分的门头,高、宽皆是城门的数倍有余,其上左右皆是雕有吞头连环兽侧容,左右各一,感觉威严、震撼。
进到这“吞头奇兽殿门”内,便是一方千丈有余的广场,在其之中有一凸起五六层台阶的圆形大坛,其上边则是一尊“吞头连环兽”巨像,与冷氏皇陵底下、死门之内那尊如出一辙。
“柳青师兄!”那叫做张云的剑仙一入这皇宫,便开始大肆呼叫,搬自己师兄作那救兵。
闻得此名着实耳熟,似是故人,但这凌逍活了两百年有余,实则对某些记忆已然模糊,但这北敖国皇宫,他确是记得清楚,就算闭着眼睛也能从容来去。
凌逍似是不愿再深入皇宫,便一摊左手,掌心之处一道“元婴天蚕”嘶嘶鸣叫,随之吐射出数千道玄丝缠绕与那张云之足。
危及之刻,只闻得嗤的一声,一柄仙剑金煌赫然斩下。
呲呲数声,那天蚕玄丝韧性如练,竟是将那剑气元力尽数吸收、打散,实则就像那抽刀断水一般,水更流。
吞头奇兽顶上,那柳青见手中金煌未能得力,便眉头一皱,指得凌逍冷面质问:“汝乃何人?”
哼的一声,凌逍张开神识打量了这眼前这人珏三子的道行,倒要看看这三子是又如何来头。
“嗯?”若不探识也便作罢,这一探那凌逍心里却是楞了一跳:这三人,乃是我蓬莱天殿人珏宫之徒?
想罢,只见其闭眸浅浅一笑,悬空言道:“我谁人也不是,无名小辈而已。”
“胡说!”那一足被天蚕玄丝紧紧缠住的张云心里窝起了火,喝道:“你有如此道行,还好意思说自个儿是无名小辈?”
凌逍不做回应,反而问道:“蓬莱天殿人珏宫青阳子门下之徒,为何深夜之间行刺与我?”
闻之那张云一怔,听闻此者知道祖师青阳子便无从作答,便提高了声响壮胆,喝道:“别提起咱祖师青阳子,我们的师尊是芝瑶宫主!”
芝瑶,是那个从前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边转悠的人珏宫小师妹?
凌逍哈哈一笑,好似百年之前在蓬莱天殿之上的事儿再度重演一般,笑问:“芝瑶这丫头片子近来可好?”
小丫头片子?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人珏三子的师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