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五四三二一
等四级成绩的日子痛苦而又漫长,痛苦的是我焦虑的神经,漫长的是在我焦虑神经下一天天期待的缓慢日子。日子慢起来时,人就觉得无聊而躁动,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燕子拉着我报了个瑜伽班,每个单数的日子,跑去平心静气。结果我是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却多了另一个烦恼,因为我发现,无论如何,瑜伽的很多动作我就是做不到。看着大家那么轻松优雅地伸胳膊伸腿,站立,定住,我却大汗淋漓地东晃西倒,很是丢脸。于是第三堂课,我便不想去了。
“毕秋香,做事不能这样的。半途而废。”燕子把瑜伽垫立在我旁边,企图拉我起来,“走唦,又不是上战场。”
“就是上战场。你不知道,我前两次去了回来后,胳膊,腿现在还痛,特别是大腿内侧的那根经,还有我的肚子。”我试着用手指按了一下,“哎哟,你看,很痛。货真价实地痛。”
“有那么痛吗?”燕子满脸怀疑地眯着眼。
“你看过有人装痛装得这么逼真的吗?”真实感觉受到最亲近的人质疑后,我急了,“不信你试试看。你知道我躺在垫子上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燕子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教练温柔地说‘好,请大家定住’。我在那憋足了劲儿举着我的腿,教练像轻音乐伴奏带一样细声细语地倒数,声音慢得要死,她从5开始,5,4,3,2,好不容易到了2,我激动啊,高兴啊,以为就可以放下腿了,可是她每次数到了2,就停下来帮学员纠正动作,我只好定在原地等着她的那声‘1’,那有多痛苦!她倒数时语速慢也就算了,还要停下来那么久。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她是个可移动遥控录音带就好了,一到‘好,我们定~住~’,我就按快进。”我模仿着教练那温柔得可以滴水的声音,恶狠狠地配上按的动作。
燕子看着我,开怀地笑了,“真要是哪天真可以遥控了,你也不用去了。你坚持下啰,开始时是这样的,四五次以后,情况会好很多的。”
“什么?四五次以后?!那我不是至少还要遭两次罪?”两次,那意味着我一个星期大半的日子就要在这痛那痛的日子中度过。
“也不一定啦。有些人三次也许就开始适应了。瑜伽,讲究的就是呼吸和平衡,内外的调和。你学会这两样,很快就会上手。加油,破个记录来哇。”燕子一副非当事人的轻松。
“去的人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松了。每次去那,我还要面对别人对我的视觉刺激和心理刺激,”我望着天花板叹了叹气,“身心双折磨啊~”
“视觉刺激和心理刺激?什么时候上升到身心折磨了?”
“我周围的那些人,个个动作轻松地跟教练似的,我双眼看着就泛红,接着内心就开始自卑。这不是视觉刺激和心理刺激又是什么?”
“你是刚开始嘛。那些人当中,大多数是已经学过半年甚至是几年的学员,你怎么能拿自己和她们比?”燕子的口气语重心长,她狡黠地笑了笑,“秋香,你要相信,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半年你要是坚持下来,去年夏天淘的那件衣服,你肯定就可以穿进去了。”
对于女生来说,在服装店,穿不进自己喜欢的衣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而看着旁边的人穿进去后在你面前花枝招展地照镜子,是一种耻辱。燕子的话,让我想起了去年夏天一起去买衣服时的情景,也激起了我的斗志。
“好!我去!以后非特殊情况,绝对不旷课!”我斩钉截铁地说,为了确保决定的有效性,我望着燕子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记得提醒我。”
“行!那现在出发吧。未来的青春——美少女——战士!”燕子把瑜伽垫递到我手里,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接过垫子,换了双鞋,慢吞吞地向瑜伽教学楼挪去,想到即将到来的“好,请大家定住”,我的痛苦提前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和内心。
瑜伽教练是个体育学院的研究生,声线和身材曲线一样细腻温柔,我一直以为体院的女生都是肌肉型的强悍女,声音粗哑,身材高大,踢一脚凳子可以把它踹飞,报了瑜伽班后我才惊奇地发现,我的偏见有多深。与我报的瑜伽班平行的,还有其他文娱班,比如肚皮舞班,健美操班,拉丁舞班,街舞班等,大多数班级的教练都是本校体育学院高年级的学生,她们联合成一个课外健身团体,与学校沟通商定,租下了场馆的课后使用权,将自己的专长发挥成可以赚钱的兼职,明智的双赢。
盘坐在最后的一排位置,我笨拙地跟着瑜伽教练柔美优雅的动作,不得不再次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