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阳侯府周家?”明媚喃喃重复,若有所思。
她不是没听说过周家,那东阳郡王府的当家主母周氏,正是出自靖阳侯府周家的大小姐。说起这位东阳郡王妃,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在长乐城各大世家当中,要属这靖阳侯府周家最难对付,传承了几百年的血脉,又深得天家信任,出了三代皇后,如今在位的周太后就是靖阳侯周柏的姑母。而周家又与郭皇后娘家东阳郡王府结亲,即便皇帝容钰想要削弱世家势力,不免也要思量一番了。
“正是那周家,郡主你可别看他淡薄官场的做派,你可知民间商会有多少是他们府上主导的?”冷傲雪说这话有些神秘兮兮的,这倒让明媚好奇起来,“难不成他们周家还把民间商会都垄断了?”
“正是。”冷傲雪丝毫没有否认,“据奴婢所知,这靖阳侯府上每年进账的银子都比得上国库的收入,那可是整个容国的收入。”
“这么有钱?”明媚的眼睛放亮,典型的钻钱眼子里去了。
“那这么看来,我这齐王府的家产也不过如此。”
冷傲雪笑了,“郡主啊,咱们齐王府算什么?也就是个穷的,人丁稀少,又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一时的繁荣不过是天家的恩宠,一旦失去了这份保障,就只剩下一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了。”
明媚听到这里,心中想到齐王的死因,不免觉得悲凉,可不就是那天家看重就繁荣昌盛,天家厌恶便家破人亡么。
冷傲雪察觉明媚的心思,抿着嘴唇,顿了一会儿,才说:“真正要世世代代绵延下去,庞大的家族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天家要对谁下狠手,就得连根拔起,把九族都杀光了才行。但这样的事,难得遇上一回,哪个当皇帝的愿意背负嗜杀暴虐的名声?那些子孙绵延的大家族,人丁遍布天下,不知得有多少人,成百上千都说少了吧。”
“所以既然杀不光,就得捧着。”明媚点头,似有所悟,“所以对皇权最大的威胁便是世家。容钰也就只能在某些时候委曲求全,忍下脾气与世家妥协,才能维持一个相对平和的局面,事实上他并不倚重世家,也不是非谁不可,如果可能他巴不得掌握所有的权力,谁也不会嫌自己得到的会太多。”
“正是如此,”冷傲雪补充道,“但对于天家而言,想要一个人的脑袋又何其容易。靖阳侯府这是以退为进,放掉了朝堂中的权力,反而暗渡陈仓抓住了民间的权力,这下即便皇上有心削弱,此时也为时晚矣,这正是周家的高明之处。”
明媚听言,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受,玩权谋的哪个不高明?身负家族重任的,又岂是等闲之辈?
她唯一关注的只有一个点,那就是:“原来容钰和世家之间并非铁板一块,容钰很可能对世家早就心存不满,希望借谁的手砍下几块血肉,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为难这些世家大族,你说容钰会不会喜闻乐见,甚至暗中相助?”
“郡主……”冷傲雪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傲雪,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未来会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还这么惊讶?”
冷傲雪的确知道明媚心中所想,但知道是一回事,就算明媚要她去送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真正碰到明媚施展阴谋报复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媚收敛了心神,问:“所以郡主想要怎么做?”
“寻找机会,各个突破,我相信容钰肯定会坐视不管的,甚至还会暗中相助。”
“可是……”冷傲雪有些犹疑地开口,“这么多世家大族,仅靠咱们一己之力,真的能行吗?”
“首先第一点,他们肯定不会抱成团,为什么,因为一个齐王府孤女,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再者他们互相之间肯定有些嫌隙,在没触碰到世家的根本利益之前,即便达成的合作也仅仅只是面和心不和而已。”
“事实上唯一能触碰到世家根本利益的只有皇帝一人,自古以来封建社会的历史进程,都是以中央集权与分权的矛盾为中心的。我这点功夫,在他们看来,就是小孩子把戏,小打小闹罢了。”
冷傲雪听得云里雾里,特别是封建社会一词,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忠诚,让她无比相信明媚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但有一点她关注到了:“既然是小打小闹,那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益处?如果是为王爷报仇的话,我们报复的不应该是那位吗?对付世家岂不正好称了他的意?”
“你问得很好。”明媚微微一笑,“我这么做是不是在帮容钰?当然不是!我恨他入骨,为什么要帮他?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我要的不是世家消亡,或者打败他们,我要的是容国乱,确切地说,是皇权乱!世家对于皇权的恐慌,会引起整个社会的动荡,他们也许会不断争取自己权力,以至于分化皇权对国家的控制力,又或许皇权会因此进一步得到集中。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让容钰和长乐城里的那些帮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要的是一个动荡的契机,所以我必须得东打一拳西踢一脚,把这趟水搅得更浑了!”
冷傲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明媚也不指望她能全部明白,对于一个生长在封建社会的女人而言,奴性是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皇权对他们的威压绝非明媚一个外来人口所能想象得到的。她庆幸的是,冷傲雪对齐王府对自己的忠诚,几乎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哪怕自己做的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她也能义无反顾地保证完成任务。
这让明媚很感动,情不自禁她就伸手抱住了冷傲雪。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冷傲雪浑身一僵,随即会心一笑:“无论郡主做什么,奴婢都跟随你。”
“但奴婢有个问题,郡主所说的一切,仅凭你我二人,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