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刚说完,齐王府的大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小厮搓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跟他的随从,问:“这里是齐王府,敢问尊驾何人?”
男人道:“我是萧醒,从东北过来,见你们家明郡主。”
小厮似乎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可来人器宇轩昂,人高马大,的确像个贵人,只是面上有些疲惫和沧桑,浑身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错觉。
小厮还待犹豫,陈默已然开口:“你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靖国公府世子,容国大将军!”
小厮愣了一下,那位杀神?
他压根就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活生生的杀神,一时有些吓懵了。
还是萧醒淡淡说道:“领我去见你们家郡主,我想去看看她。”
得了信的冷傲雪连忙奔出来相迎,萧醒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她连忙一拜:“奴婢见过大将军!”
萧醒道:“傲雪姑娘无须多礼。”
冷傲雪起身,只见男人裹着一件并不太合适的大袄,整个人却布满风霜,她心下一念,想来是快马加鞭专程赶过来的。
要说这位大将军,是容国极少有的铁血男人,是镇守东北的一尊杀神,如同镇南侯陆远见一样,容国皇室不敢动陆侯爷,也同样不敢怠慢这位靖国公世子。
这人不理朝政,不管天家纷争,一心只守在东北那等战乱之地,长年累月厮杀,据说曾有一役杀了近万人,故有杀神的称号,与战神齐王明湛齐名,是容国两员不可多得的大将,即便是镇南侯陆远见也略逊一筹。
若是旁人不知便罢了,冷傲雪却是隐约知道,齐王与萧醒是幼年常在一起玩耍的兄弟,虽后来分开极少见面,但情义恐怕是不会变的。只要齐王一封书信,萧醒定能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更别说齐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
只是东北常年战乱,萧醒又多年未曾回长乐城,便是冷傲雪这等跟在齐王身边的老人,也把这位杀神给忘了,一心求到了陆远见的门上。
萧醒曾说过,除非勤王,此生不会回长乐城。
便是长乐城那座几百年的靖国公府邸,因着多年低调,也变成了给老靖国公养老的地方,门庭冷清宅院破败,从一流世家沦落为无人问津,以至于大家都习惯性将其忽略。
毕竟早年间,靖国公府就拒绝任何人情往来,上门探望的也大都吃了闭门羹,便是连天家的帖子,老靖国公也不给面子,所以多年来宫宴上也不曾见过靖国公府的影子。
在长乐城世家看来,如果你连宫宴也去不了,那说明你的地位不够,是不需要打交道的,所以靖国公府也逐渐被人遗忘,甚至封存在角落里,哪怕是有人从那座宅院门前路过,也极少想起这座府宅住着怎样的人。
而这位人称杀神的大将军,也被人遗忘在东北的寒冷之地,除非那边战乱四起,想来便是身在高位的容钰也记不得这个人了吧。可是在萧醒的镇压下,东北怎么可能有压不住的战乱呢。
冷傲雪心中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感动,要知道这位可曾扬言,不再踏足长乐城,除非城破国将亡的时候。
可如今,他却站在了齐王府的院子里,千里奔波,来见的是一位故人之孤女。
“你家郡主呢?”萧醒开口问。
冷傲雪道:“郡主身子不太好,这会儿估摸着还在床上躺着,大将军您先随奴婢过来,奴婢给您准备早点。”
萧醒点了点头,“那便让她多睡会儿。”
冷傲雪领着萧醒去了花厅,很快又搬来炭盆,将整间屋子弄得暖烘烘的。
桌子上也摆了一些热腾腾的早点,方才冷傲雪听萧醒的随从陈默说,大将军听闻齐王的消息,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可无奈东北那几个不长眼的戎族又来骚扰边境,大将军只能先镇压军事,为百姓谋个安定的年节。
等那边的事了,他便连夜启程,就带了陈默一人,一路上快马加鞭,睡觉都不过两个时辰,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干粮兑水,水还不是热乎的,而是随身带着的水壶里的冷水,就这么赶了回来。
也难怪胡子拉渣一身疲累了,想必身上那件大袄,也是刚进城买的,以免满身风尘惊扰了明郡主,所以才看起来如此格格不入。
冷傲雪听着这些话,眼眶都湿润了。
只见陈默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饿虎扑食,而萧醒却还有些食不下咽的样子。
冷傲雪转身就去请明媚,明媚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被叫醒的时候有些发懵,“什么大将军?哪门子的世子?”
冷傲雪说:“就是八角街的那座靖国公府,十多年过去了,你不记得很正常。大将军刚离城那会儿,王爷还没成亲呢。奴婢记得,就王爷成亲的时候,大将军送回来一份大礼,人也没见着,说是东北闹起来了。”
“这么说来,是父亲的故交?”
冷傲雪点点头,“奴婢听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事你还得问祁管家,他跟了王爷几十年,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
明媚又听闻萧醒如何着急地赶回来,心中便多了一分感动。要知道,宁王避难而出,镇南侯虽同仇敌忾却不咸不淡,唯独这位千里奔波快马加鞭,明媚立时收拾了自己,往花厅去了。
等到明媚到花厅的时候,却发现那位大将军正没人样儿地倒在了小榻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竟然是睡着了。
守在外间的陈默也哈欠连天,给明媚见了礼,便说:“二爷许多天没合过眼了,路上虽说留了两个时辰休息,可也只有奴才睡了,二爷睡没睡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到了齐王府,他才能松懈下来。”
明媚突然鼻头一酸,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跟在外间伺候的祁管家却是老泪纵横,发出轻微的抽噎声。
明媚对陈默说:“你也下去休息吧,大将军这边,我来照应。”
陈默点了点头,扛不住的睡意袭来,由冷傲雪领着便去了。明媚走近,看到萧醒的脸,这是张并不年轻,却异常英俊的脸,斧凿刀刻,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十分地爷们。
外头罩了一件雪白的大袄,从领口可以看出,里面的衣衫有些破旧了,联想到他刚从战场上下来,想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