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跟在他身后,忽然他顿住步子,回头对明媚说,“想来明郡主未曾知道,我身边这位贴身侍卫,还是齐王当年为了保我性命特地留给我的,他的名字叫陈影,但原先可并不姓陈,倒是姓祁。”
陈影浑身一抖,眼里有少许惊愕和恐慌闪过,随后又归于平静。
明媚静静地看了一眼,心里觉得奇怪,只觉得这侍卫与祁临有几分相似,思索着容月突然提这一茬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完,容月又道:“不如明郡主把府上的祁管家叫过来,这么多年以来,也应该让他们父子俩相认了。”
陈影是祁管家的儿子?明媚震惊,让小满把祁管家叫来,把话一问。
祁管家沉默了好一会儿,望着陈影的脸,缓缓开口:“恭郡王身世可怜,他是前太子容祀的私生子,因生母闺名月儿,便取名容月,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皇室丑闻,以及皇权争斗失败下的枷锁。也许人生的前几年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当他八岁时便开始了这种如同幽禁的生活,一言一行无不在天家的监视当中,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人都想要他的命。而陈影,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送到他身边的。”
“陈影是奴才的长子。”祁管家眼含热泪地说出这句话,明媚心头一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月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贴身伺候,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明媚看向容月的眼神充满了打量,容月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祁管家又道:“自从陈影去到六爷身边,奴才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他了,甚至连祁临也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他原先不叫陈影,而叫祁墨。”
祁管家话落,陈影的神色也尤为激动,但他克制着自己,祁管家却已老泪纵横。
明媚感慨万千,她不知道齐王当初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但成王败寇,跟前太子一脉扯上关系,只怕齐王府如今遭难,也是有原因的。
这件事瞒得如此隐秘,祁管家明知真相,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不远处,却能忍住不说不看,这份对齐王府的忠诚,同时也让明媚十分感动。
“不如让祁临也过来?”明媚提议道。
祁管家连忙拒绝:“他还小,这些事不必让他知道,阿默,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陈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容月倒是开口了:“祁管家不必这么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若不是齐王当初为了我的安危,也不会让你们父子分离,让陈影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说来应该是我感谢你们。”
“齐王对我恩重如山,待我如兄如父,如果没有他,我或许就死了。所以齐王之死,我定要为他找出凶手,不仅为他,也为我自己,这是我的真心。如今齐王的名声也被人刻意诋毁,我亦要为他沉冤昭雪,这亦是我的真心,我容月别无所图,便只有这点真心罢了。不知道明郡主,愿不愿意接下我它?”
明媚沉默着,她在想容月的话。
这个人提了父亲的死,提了叛臣流言,提了陈影与齐王府的亲密关系,如果前三者都是为了赢取明媚的信任,抛出示好结盟的橄榄枝,那么他提连环杀人案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说他知道这件案子的真凶是谁?
容月收敛了笑意,忽然叹了一口气:“明郡主可知道饮雪山庄?”
“我不想要受掌控,更不想被容钰掌控,他巴不得我难堪,巴不得我不好过,我的存在就是他眼中的一个钉子,心中的一根刺,他总有各种方法来给我制造麻烦,来膈应我,甚至他让我这辈子都生活在饮雪山庄,明郡主,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明媚从善如流地问。
“我父亲送给我母亲与我的礼物,曾经是我最喜爱也生活得最开心的地方,那里充满了我童年快乐的记忆,可你知道么,就在我八岁那一年,我的母亲和兄长姐姐在那个庄子里被人杀害……”
容月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这个瘦弱而苍白的男人坐在明媚面前,姿态随意,神色清明,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明媚还是觉得,他好像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当中。
“他们死得很惨,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看着他们的鲜血染了一地,听着他们的惨叫与哭嚎声,我以为我也会死,但天不凑巧,容祚要收养我,要让我过继到他的名下,成为他的皇子。我被抱到了宫里,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整宿整宿地想起那个庄子里发生的一切,那是多么可怕,可是我连哭都不敢哭,因为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都已经跟我毫无关系了,我是容祚的儿子呢。”
一句我是齐祚的儿子,道尽了容月此刻处境的辛酸与无奈。
浅淡的天光透过天窗落在容月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芒,那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掩盖了过去,显得温柔而多情。
“你当然也不用怜悯我,因为你我本就同病相怜,明郡主,我们谁都不能依靠,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有相同的困境,为什么不联手做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呢?”
容月的身体微微前倾,“我知道你一直在防备我,可是我并没半点掺假,明郡主如今的境地,合该信任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