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尤姨说的是,展大哥我可是招惹不起的,欧哥哥,你还是赶紧把药吃了吧,尤姨不是准备了下药的点心么,你还怕什么?”我心领神会的给予配合,说这话之余还不忘朝尤姨挤眉弄眼的。
欧尚礼无奈的叹了口气,自怜的叹道:“算了,看来是没人站在我这边了。”
“好了,小少爷,药冷了可是会更苦的哦。”尤姨丝毫不给他犹豫逃避的机会,端起药碗作势欲往他嘴里喂去。
欧尚礼不慌不忙的接过药碗,不慌不忙的往嘴里倒去,那味道之浓烈、那表情之苦楚,我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终于,他放下了药碗,右手却捂着嘴做呕吐状,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我睁大双眼,呆愣在原地不知是什么状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姨却异常镇定的走上前,先是将房门推开,留出一条缝,然后走近他,蹲下身去,轻抚着他的胸口,温柔的低语几句,送上温水一杯,喂他服下。她的动作娴熟自然,令我不由得怀疑起欧尚礼是否经常会出现此类情况。
没容我继续怀疑下去,在尤姨的精心照料下,他随后便逐渐的恢复过来。
我紧握的双手缓缓的松开,不自觉的重重的舒了口气,快步上前,配合着尤姨扶着他坐起,关切的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嗯!”他无力的微笑着点头。
我转而又问道:“怎么回事啊?这药那么难喝吗?都让你要吐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缓缓的闭了闭眼睛,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尤姨快人快语回答道:“不光是药的原因,这段时间他那吃下什么东西啊……”
刚说了两句话,尤姨突然就住了口,我疑惑的望向她,却发现她正眼神不安的看向欧尚礼。
我诧异的看向欧尚礼,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你胃口很差吗?是不是……”
“我没事!只是,”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突然略显粗暴的打断了我的话,察觉我惊疑的神色,他垂下眼眸,略微停顿片刻,转而抬头,脸上恢复了温暖和煦的笑容,继续温和的说道:“只是胃口不大好,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蜜儿你别担心。”
“那展大哥给你检查了吗?确定身体没事吗?”我不放心的问道。
“恩!”他轻轻点头,温柔的笑道:“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待会儿去向他确认。”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希望却害怕会发现一些不祥的征兆,这种矛盾的心理自己至今都无法去解释。
可惜的是,我却没有将这份忧虑持续下去,转而对眼前的美食点心心动不已,弯下腰拣起一块,歪着头笑问道:“栗子糕,很久没吃了,你想吃吗?”
他笑着摇摇头,半倚靠在沙发,尤姨这时神色稍显凝重的问他:“小少爷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小米粥就可以了。”他淡淡的回答道,目光始终落在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我身上。
尤姨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又是小米粥啊,小少爷你不能总是……”
欧尚礼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转而说道:“黑米粥也可以,如果有空的话,尤姨你可以准备些枣泥糕吗?”
“好,好,我会尽快准备好的。”尤姨略显激动的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突然,只听“咣当”一声,我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尤姨不小心把药碗碰倒到地上了。
“小少爷!”只听尤姨凄厉的呼声传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痛苦的喘气声传来,回头望去,只见欧尚礼捂着胸口躺倒在沙发上,身子蜷缩成一团,脸色煞白,唇上显现出触目惊心的绛紫色。
“欧哥哥,你怎么了?”我既惊又急的奔上前,慌不择路的朝他伸出手去欲扶起他,“啪”的一声脆响传来,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尤姨,她毫不客气的给了我的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眼里满是责备和不满,甚至还带有隐隐的怨恨。
“尤姨,我……”我结结巴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向待我极好的尤姨怎么会突然对我这般凶狠呢?我错愕的望着她,竟几乎忘记了欧尚礼此刻的危险境地。
尤姨却没有理会我,而是温和低缓的在他耳边说道:“小少爷,别急啊,听尤姨的话,慢慢的,慢慢的呼气,平缓的吸入,好,好的,就这样,再来,慢慢的,慢慢的来啊,别急,很快,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令人窒息的急喘声响了许久,虽然在尤姨的指导下,他尽力轻缓的呼吸,但是,似乎并没有效果。
我呆立在一旁,由起初的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进而发展到心急火燎、五内俱焚!
而此时最为痛苦的欧尚礼却突然费力的反复冒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眼来,“我,没事,蜜儿,别怕!”
“小少爷,你别说话啊!”尤姨几乎带着哭腔打断他,右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胸口,额角早已冒出细密的汗珠,神态疲惫至极,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
忽然,她转头看向我,尽量压低声音,却依然流露出浓重的憎恶之感,“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没去叫展医生来?”
“哦,是,我,我这就去!”一边擦拭着奔流不止的泪水,我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外奔去,悲痛内疚之情充溢心间,他的情况已经再糟糕不过了,可是,已经几乎无法坚持的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却依然是我,那时的我,感动之余恐怕更多的是歉疚和自责吧!只是,那份歉疚和自责大概来得有点晚了啊!
刚出花园,便看到展凡闲适游走的身影,我来不及呼喊,直接奔上前,二话不说的拉住他直往赏花房而去。
聪敏如展凡立时察觉到事态的异常,没有追问我其他,只是简短而声音颤抖的问道:“是不是他病发了?”
因为来不及擦拭,我脸上早已泪水满布,压抑住悲痛的抽泣声重重的点头,拉扯着他的衣袖一路狂奔,身旁那灿烂而娇弱的樱花泫然飘起,轻盈的飞舞过后,落寞的掉落下去,或是地上,或是我们身上……
临近赏花房,只听尤姨凄怆的叫声传来,“小少爷,你醒醒,醒醒啊!你可别吓我啊!”
我猛然停住脚步,目光难以置信的投向沙发上那熟悉的身影,刚才的温柔幸福仿佛还环绕着自己,怎么可能才这么一小会儿,就会——天人永隔!
脑海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我还没来得及上悲痛、伤心、自责、悔恨,或者上前与他做最后的“告别”,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混混沌沌之中,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适应良久,才发觉不远处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循着亮光而去,我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外婆、外公、舅妈……这些都是已经去世的亲人,再往前走,居然看到了殷姐姐、日本哥哥(殷姐姐是同事,日本哥哥是在酒桌上识得的朋友),继续向前,我居然看到了他——欧尚礼!
“欧哥哥!”我奋力的挥手,兴奋异常的向他狂奔而去,“欧哥哥,真的是你吗?”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笑容、眼神温暖依旧,我努力的靠近他,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接近,我越是走近,他便越是走远。
“欧哥哥,我是蜜儿啊,你怎么不理我啊!”我大哭大叫着大步靠近他,绝望、悲痛的感觉随即在全身蔓延开来。
他的唇一开一合的讲着什么,可是我由始至终都无法听到只言片语,“欧哥哥,我听不到,你靠近我说好吗?”我抽泣着恳求道。
他依然微笑,目光柔和,模糊的脸上洋溢着祥和迷人的光芒,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哭诉,依旧不急不缓的说着什么。
“求求你,等等我,别扔下我不管好吗,我不能没有你啊,欧哥哥啊!”我哭叫着继续追赶,可是,他已渐行渐远,远到我无法真切的看到那令人沦陷的温暖笑颜。
“欧哥哥,不要啊!”我绝望的嘶声喊叫,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的身影已经缩放为一道小圆点了!
我无力跌坐在地,泪眼朦胧,目光不舍的追逐着那道几欲消失的白点!难道,我果真已经失去了他,可是,为什么我的心竟没有空落的感觉,失去最爱,不是应该心若死灰吗?
“对不起,蜜儿!”隐约之中,不知从何方竟飘来他那低沉迷人的声音!
如同一剂兴奋剂,我猛然惊醒,精神大作,虎虎生风,兴奋得四处寻找声音的出处,可是,还没来得及四下寻找,只觉喉中一阵生痛,硬生生的似乎要将我的身体拉扯开来……
“咳咳咳!”我抱着喉咙咳得弯下腰去,因为太过激烈,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醒了就没事了!”耳边是一个惊喜的声音,外加几道重重的舒起声。
费力的转头望去,朦胧之中,我似乎看到展凡、尤姨,还有——“欧哥哥!”我倏地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难以置信的看向床边轮椅上的那个熟悉身影,伸出手去,压抑住激动怀疑的心情,缓缓的朝眼前的人儿触碰,生怕这个“他”又会因为自己的接近而越行越远!
眼前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切、清晰,“欧哥哥,是你吗?”我不敢相信的喃喃问道。
可是,不用他回答,单凭手上那温暖而真切的触感,我便能确定他是“活生生、真切切”的欧尚礼了!
“欧哥哥,真的是你!”我顿时热泪盈眶,顾不得身体上的无力和虚弱,挣扎着坐起,噙着热泪,哽咽着说道:“我还以为,以为你……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蜜儿……”他忍不住开口了,大约是想要劝慰我,可是,他的声音却失去了往常的温润动听,转而变得嘶哑无力,嘴唇动了几动,却没有其他的字眼吐露出来。
察觉到事态的异常,我赶忙问道:“欧哥哥,你嗓子怎么了?”
欧尚礼自然是没办法回答我的,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展凡不急不缓,语气略带沉重的开腔了。
“本来应该卧床休息的,这根木头却非要一直守在你床边,现在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直没休息,那怎么行啊,欧哥哥,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听展大哥的话,快去休息吧!”我急忙劝说道,仔细一看,他的精神状况真的很糟糕,眼睑下黑影憧憧,脸颊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上的紫色虽然已经消失,却也是灰白干裂的。他平常是多么注重自己形象的一个人啊,可如今却是蓬头垢面,衣履不整!
结合展凡方才的话,我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守护着昏迷的自己已达数天之久吧,不然他不会弄至如此狼狈疲惫的模样。
他竭力的露出微笑,虽然已经无法言语,却在不住点头,握紧我的手,熟悉的温暖感觉通过他的手心源源传入我心里,顿时我心头一阵振奋,他不是正真切的在自己眼前么?或许,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吧!
展凡推着欧尚礼离开后,我便一个人孤独的待在房间里,其间除了有人送来或拿走饭菜,便再无第二人出现。展凡、尤姨、抑或欧家的其他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醒来后第二天,我便可以下床走动了,可是,当我走出卧房,去到楼下,路上依然没有碰到其他人。
当我正想走出去,刚推开门,旁边伸来一双粗壮有力的手,紧接着是一个冷峻沉着的男声传来,“尹小姐,外面风大,请回房去吧!”
风大?我瞧着庭院里纹丝不动的树木,不禁哑然失笑,这人找的借口也忒烂了些吧?看外面的天色,虽然算不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可是也绝对够不上他说的“风大”需要进屋躲避的标准吧!
我正打算推开门去和那人讲讲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门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而且似乎还刻意阻止我出门?他是谁?是欧家派来的?还是旁的不法分子?
想到此,我只觉全身一阵发冷,联系到这些天来都没再看到欧家人的情况,于是猜想是不是欧家出了什么大事。欧家大权旁落,欧家人被人掌控,种种不祥的猜测随即浮上心头。
由此延展开来,我当然继而开始担心欧尚礼来,如今身体如此孱弱的他该如何应对这危急境地呢?
不行,自己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绵薄之力也好。想到此,我再次推开房门,在那双手到达之前,我鼓起勇气急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一直显现出异常冷静而且彬彬有礼的神态,其中一人甚至面露微笑的回答我,“对不起,小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冒犯之处还望谅解。”
“听命于人,你们到底听命于谁?”我几乎咬牙切齿的问道。
“蜜儿!”正想要问个明白,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竟是许久没见的谷飘云。
“谷主任,您怎么来了?”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转而惊诧的望向缓缓走来的谷飘云问道。
随着她的到来,那两人竟合作的退开了步伐,为她让出一条通道来。
谷飘云牵着我的手,微笑的步入屋里,似乎她对于门口的两个男人是见怪不怪呢,难道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吗?她怎么会没有看出丝毫端倪来呢?
正在疑惑时,谷飘云已经扶着我来到沙发跟前坐下,笑眯眯的问道:“身体都恢复了吧?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哦。”
我猛然回过神来,虽然想像往常一般待她,可最近发生太多事,心里的负担太重,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展露出欢快轻松的笑颜了!
竭力挤出笑容来,可是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出此刻自己脸上强颜欢笑的模样来。
“已经都好了,只是身上总觉得没力气,可能是有点感冒了吧!”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我都有点不敢相信那是否是自己的声音。
谷飘云爱怜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可是千万要保重身体哦,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可是身体一旦垮了,就什么都是虚无的了。对了,你知道么,殷晓云患白血病了,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呢。”
我闻言顿时呈目瞪口呆状,白血病,殷姐姐,怎么可能?前阵子她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接下来我便听到自己艰难的问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前几天我还看到她了啊,不是,不是好好的吗?”
对于我的语无伦次和混乱状态,谷飘云当然也是理解,她轻拍了拍我的手,和缓低沉的说道:“应该和她这几年的心情有关系,她老公出事后,她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俗话说病由心生,确实如此啊!”
殷晓云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公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旅游局的副局长,女儿聪明活泼,成绩优秀,可是,这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的平静生活就在两年前被一场飞来横祸给打断了——她老公在出差的路上因为遭遇车祸而撒手人寰,留下母女俩相依为命。本来她的心情刚有所好转,可现在又患上这种棘手的病,老天爷真是太残忍了!
见我一直沉默未语,谷飘云大约担心我过于感伤,紧接着又开始劝慰我道:“其实只要保持心情好,什么大病小灾的就不会找上身了!所以你现在这个情况可千万别给自己添堵、找不快啊!”
“恩!”我乖巧的点头,谷飘云对我而言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她专程来看望我,给予宽慰和关切,我的感动之情俱是溢于言表,“我会注意的,谢谢你,谷姐!”
谷飘云温和的笑了笑,目光飘落下来,停顿在我的肚子上,笑意甚浓的说道:“既然都有孩子了,喜事可得抓紧办啊,肚子大起来了可不好穿衣服呢,也不好看不是?”
“孩子?”我几乎要被口水呛到了,瞪大眼睛惊惧的盯着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谷姐,你,你弄错了,我没有,没有孩子啊!”
“没有孩子?怎么可能,这可是欧董亲口和我说的啊!他不会拿这个开玩笑吧?”谷飘云狐疑的盯着我,那神情像极了那审问犯人的办案人员。
我着急的眨着眼睛,拼命的解释道:“真的没有呢,你说要是有孩子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谷飘云狡黠的笑着打断了我的话,“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就你自己不知道呢,要不回头你去验验?”
“真的没有嘛!”我倔犟的坚持道,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推翻了我的坚持。
面无表情的尤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客套的和谷飘云打过招呼后,她放下一杯茶和一盅汤。
“小少爷吩咐做的汤,你趁热喝点吧!”她一边舀出浓浓的汤汁,一边冷淡的说道,其间连眼皮都不朝我抬一下。
我虽然感觉尴尬万分,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像平常的随意回应道:“好,谢谢尤姨!”